倚华思量了片刻,随即赞同道:“娘娘说的是。凌合素日办事,咱们自然放心。可偏偏霜序这件事,他实在是疑点重重。纵使他坦言相告,大不了挨娘娘一句骂,眼睁睁看别人将此事办得妥帖即可,如何一无所知还回禀‘一切都好’?再者,若非奴婢一个偶然,翻阅了他掉在案上的手札,只怕此事再无人得知。”
“论及此事,只怕霜序与凌合皆有嫌疑。”我忽而甚是疲惫,许是劳心劳神过多,便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上了床,一壁口中喃喃吩咐道:“你这几日且暗中细心留神她们二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一丝异常,即刻来报。”
倚华当即郑重道:“是。”
翌日醒来,我不觉身子乏力,当即吩咐俞御医前来号脉。
俞御医不过片刻,随即收了脉枕,平和道:“娘娘不过身染热病而已,无甚大碍。可用麦冬、生地、丹皮、北沙参、西洋参、鲜石斛、梨汁、蔗汁、竹沥、茅根等补阴清热并宜固护脾胃,以五谷、五菜之品充养脾胃,但忌食肥甘厚味,以免助湿生痰,恋邪碍胃。再者,除药物饮食调治外,一则忌口,如酒肴、甘脆、肥鲜、生冷等物不宜食;二则忌劳心劳力,不可费心费力、过喜过怒、多言多动,以防再伤正气,病证迁延不愈。”
“既如此,有劳俞御医了。”眼见他开了药方,凌合上前接过去,吩咐底下的小内侍亲自看着药罐子。
“奴婢这就去回禀皇后娘娘。”倚华听了,安下心来,行一礼,径直出去了。
不多时,汤药的苦涩之气弥漫在未央殿内,不过一丝丝,倚华便快手快脚地回来了,一壁过来的还有上媛皎月。
皎月与皓月乃皇后死里逃生之后特地从尚宫局里头挑选出来的上媛,家世清白,底细清楚。至于皇后身边该有的长御一职,许多嫔御皆在猜测:只怕会是来日她们二人中的一个。不论如何,为着挑选出这两个人,皇后可谓花了不少的心思。
我心头亦明了其用意:经历了秋紫与朱襄一事之后,遑论她人,纵然尊贵如我,亦不得不对身边的人小心万分,时刻留意。
皎月传来皇后的凤谕,“皇后娘娘听闻婉长贵妃身染热病,随即吩咐奴婢送来一句话:近几日婉长贵妃无需前去椒房殿晨昏定省。皇后娘娘亦吩咐了其她主子娘娘若无要事,无需前来未央殿叨扰,免得打搅了娘娘歇息,致使娘娘病症愈加严重。至于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带来的这些燕窝,奴婢已然交给倚华,皆系上等品,还望婉长贵妃娘娘早日痊愈。”
倚华身子一偏,露出身后捧着燕窝的竹春、莺月的身影。
我不过随意一瞥,目光在礼盒上流转一番,便感激道:“还请皎月姑娘代本宫转达谢意。待本宫身子痊愈了,一定亲自前往椒房殿酬谢皇后娘娘隆恩。”
皎月稳重地行一礼,随即离去了。
我这一趟热病,原本不甚严重,时而权德妃、昭贵姬前来拜访探病,我尚且能够起来,躺着迎接。偏偏到了后来,却是连床也下不了,只能一味躺着。俞御医多来了几次,看了几回,甚是奇怪为何小小病症竟如此难以根除。我亦曾念及早先之事的教训,叫倚华格外细心留意汤药,每每经由俞御医尝过之后才服用。纵使如此,却无人说得清为何病症难以根除。哪怕查证日常饮食,皆补阴清热、固护脾胃之物,并无不妥。
一开始,我担心皇帝看到我虚弱的模样,会对我心生隔阂,故而与皇后商议暂时瞒着皇帝。熟料后来我的身子愈加虚弱起来,最后还是皇后做主,上告皇帝。如此一来,可算是连皇帝亦惊动了。而在皇帝听闻此噩耗之前,皇后身为御殿之主,已然为着职责所在而前来探视过几回。询问过俞御医,得知何等补品有益于我的病体后,皇后才吩咐皎月、皓月每日依着份例送来。皇帝自从知晓之后,更是每日无论好坏,但凡滋补身子的补品皆如流水一般送进未央殿。
折淑妃与权德妃再不必提。然则,纵使她们如此关怀,我的身子却是回回皆比上一回虚弱。如此,好事之人便以讹传讹,传出了几分闲言碎语。
依着梁琦的回禀,短短四个月之间,流言变得实在匪夷所思。
“你说,婉长贵妃此番得病,会否系上天的惩罚?”
“惩罚?婉长贵妃不曾做过什么歹毒的事,如何会受到惩罚?”
“是啊,你且仔细说个明白。难不成你知晓一些内情?”
“你还别说,我的确知悉一些隐情!”
“那你快说啊!”
“是啊,真是急死人了,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你们可还记得前段时日何人入了冷宫?”
“可不就是申庶人么?”
“怎么,听你这意思,系申庶人暗中下药毒害婉长贵妃?”
“不会吧。申庶人已然入了冷宫,如何还能有本事毒害婉长贵妃?”
“纵使婉长贵妃仙逝,只怕她也难出冷宫啊。”
“谁说的!婉长贵妃一死,届时再算上陛下驾崩,只怕太子一登基,这御殿便是申庶人的天下了。你可别忘了——太子乃国之储君。无论申庶人做了多少孽,到底系太子生母。只要太子一日未废,她便有机会重出生天。”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