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顾四下,这才意识到我俩在菊园之中,秋色美景如画,一如当日尚为懿贵人的兰妃刁难朱侍巾之时所展现出的美景,美不胜收。
她对着不远处的两道人影飞奔而去,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系袅舞与敛敏。
我喜极而泣,冲上去,紧紧抱住了敛敏与袅舞,哭出声来,“姐姐!”
敛敏一如往昔那般温柔地安抚着我的后背,轻声耳语地劝慰着我,如同冬日的炭盆,散发着温暖人心的柔和。袅舞依旧带着当日的庄重之名,不似今日那般消极避世,神采奕奕如同一朵美丽的梨花开在春日里,散发着一股甜香,叫人闻之心醉,言行举止合乎大家闺秀的风范,端庄大方。我细细瞧着天真烂漫的婺藕,庆幸我又回到了当日四姐妹和睦共处的岁月。
如此美好的刹那系我心中的乐土。当日,吾等四人何等和睦共处,交情之好堪称御殿数年来一绝。可惜,今日敛敏仙逝、袅舞避世、婺藕心思逐日浑浊,当真叫我心底哀恸不能自己。
我好不容易缓下心绪,与她们诉说近些年来的委屈与苦闷、艰难与不幸,她们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目光柔和,带着一种安慰的神采。
“清歌,我如何不知御殿之内,每日寻常之事中夹杂着多少心机谋算?我当日正因此事而不愿入宫,孰料最终还是进来了。若非遇见你们三人,只怕我这一生再无欢趣可言。今日,咱们好歹梦中相聚一回,何必非要提及这些不高兴的事了。咱们且来好生聊聊你这一对龙凤双生的孩子吧。你当真福气深厚,一举诞下龙凤双生,这可是折淑妃、权德妃亦不曾有过的福分。可见上天垂怜你。”
在一旁自顾自微笑的袅舞亦随声附和道:“到底系你的福气。我的女儿已然回不来了。如今,你多了一个女儿,想来便是安定转世投胎成烟曙亦未可知。”
婺藕在旁笑嘻嘻道:“我固然只有一个青雀,到底系储君,来日自可登基,统帅天下。如此一来,算得上尊贵无双了,与你这位婉长贵妃倒不无差别。届时,我身为帝太后,可算是给我爹娘争气了。届时,我成为帝太后之后,自然是要安享晚年。除了这个,我今日哪怕受多少委屈亦值得。”
敛敏与袅舞看着婺藕,对她柔声道:“终究这算是你的福分,也不枉费你多年来忍气吞声。”
她们二人此话一出,我当即起了心思,犹豫不决道:“婺藕姐姐,依着咱们数十年的情分,妹妹今日问你一句话,你能否坦诚相告?”
“你且说。”眼见我面色凝重而踌躇不已,婺藕面色微微诧异道。
“当日,昭惇怡长贵妃之死可是你暗中出手所为?”我咬咬牙,终于问出了这一句。
婺藕一点儿都不意外,坦然承认道:“正是。”
敛敏与袅舞当即诧异道:“婺藕,你何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
“敏姐姐,不是我变了性子,而是这御殿的形势逼得我不得不改。若非我如此作为,只怕青雀的太子之位定然保不住。昭惇怡长贵妃生前何等受宠,你们不是不知道。若任由她诞下皇子,固然前朝大臣谏言废立太子不可儿戏,只怕陛下碍于对昭惇怡长贵妃的宠爱,会义无反顾。届时,我的美梦又如何得以实现?我安排了人收买了太医院的御医,早知她腹中所怀系一皇子。”
“婺藕,你何时变得如此爱慕虚荣了?当日的你,何等天真。如今,竟也会为了一己之私害人性命。你当晓得,来日青雀纵然无缘龙椅,到底可封个闲散亲王,安度余生。你何必非要将自己与孩子置身水火之中?”敛敏难以置信道。
我亦惊讶不已——原来我所猜测的当真系事实,语气难以置信道:“姐姐,敏姐姐当日曾亲口提及恭礼封王之后,她便随之一同出宫入主王府,安享天伦。此话你亦赞同,怎的今日会这般计较储君之位、登基一事?难不成,你已然失却了初心,变得爱慕虚荣了?”
婺藕听罢,苦笑起来,深吸一口气,缓缓解释道:“清歌,并非我转了性子,而是这御殿之内,最虚幻的便是君王恩宠,继而系荣华富贵,最值得把握在手中的唯有权势而已。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势,荣华富贵自然随之而来。至于君王恩宠,你至今尚且毫无思绪想明白当日你为何受到冷落,不是么?先是素欢如,再是折袅拂,最终系夕泽,她们一个个与你之间的联系明眼人皆看得出来。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若不抓紧这次机会,只怕来日青雀被废黜储君之位后,我们母子俩再无翻身的机会。”语气平和,然则夹带上了冬日寒冰一样的冷风,刮得人肌骨萧条,不由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