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枥杷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瑛妃,再瞅瞅皇帝的脸色,最终嚎啕大哭起来,“回禀陛下,此事并非系瑛妃吩咐,奴才只为给瑛妃出气,实在看不得瑛妃娘娘受陛下如此冷落,这才暗地里偷了孟章的藏红花粉,害了邻倩夫人一对尚未出世的子女。”
昭贵姬不动声色地进一步问道:“那穆安定公主离世前所触摸的《海棠蛱蝶图》上头的夹竹桃花粉,又当如何?”面色凝重。
“回禀昭贵姬,那些系奴才兄弟迟楇棚听从奴才之令,暗中自司药房取来,抹在画上,再借瑛妃娘娘的名头通过婳妃之手,借许姬之名赠予巽妃娘娘。奴才彼时不过想着我家娘娘入宫多年却无一所出,而巽妃娘娘却如此轻松诞下一子,一时气愤之下,怨怼上了巽妃,这才意图毒害申太子。”迟枥杷连连磕头求饶,“一切皆属奴才与奴才兄弟所为,与瑛妃娘娘、孟章等人毫无干系。他们亦不解此事。还请陛下严惩奴才即可。”
我嘴角的微笑随着蕊儿的错愕而漫漫划出一道弧度,心道:不过一介寻常内侍,如何有此能耐与底气行果毅狠辣之事?此刻,只怕瑛妃已在皇帝心头种下了一颗怀疑种子,只待发芽即可。
闻言,皇帝额头果然青筋登时暴起,双手捏紧了把手,可见苍白如累累白骨之色。
懿妃震惊之余,瞥了一眼瑛妃,似难以置信,耐不住好奇,继续问道:“那当日穆懿文太子离世一事,你可知晓来龙去脉?”
“回懿妃娘娘,当日之事皆属奴才兄弟迟楇棚暗中所为,奴才亦不知晓具体到底如何,只晓得当日穆懿文太子离世之时,奴才兄弟亲自往云阳宫内安排了一只大猫,这才致使穆懿文太子因大琉璃灯为猫触落而受惊,继而离世。”顿了顿,迟枥杷磕头如捣蒜,涕泗横流,只一味求饶,“奴才已将自己所知的尽数告知诸位主子娘娘,还望陛下与娘娘责罚奴才与奴才兄弟,切莫冤枉瑛妃娘娘。一切皆属奴才所为,只为报答紫大人救命之恩。奴才若非瑛妃父亲——紫大人一朝救下,带入紫府长大成人,只怕奴才与奴才兄弟定活不到今日。如今,陛下与皇后娘娘责罚奴才兄弟俩,奴才等绝无怨言。只求陛下相信我家娘娘的清白。”过于剧烈的动作,他的额头破了皮,流出了一道鲜红色的血迹。
红药眼见如此,当即跪倒在帝后面前,苦苦哀哀地恳求道:“我家主子原本不欲揭穿瑛妃真面目。陛下您亦知晓我家主子素来不甚惹是生非。孰料此番竟被瑛妃陷害,身陷囹圄。情非得已之下,若非奴婢千方劝解,只怕我家主子会就此含冤而死亦未可知。奴婢恳请陛下、皇后娘娘为我家主子并权德妃、夕昭仪、贞贵姬做主,为巽妃娘娘、穆安定公主讨回公道,乃至于还当日的谭、万、习三位贵姬一个清白。”
“谭、万、习三位贵姬!”皇后念及往事,登时惊呼起来,顿时花容失色,可见心底如何震惊。
皇后乃资历深厚之人,固然连我在内的嫔御,大抵无人知晓此三位贵姬,然她与昭贵姬等老人终究知晓当日曾有谭、万、习三位贵姬与依丽仪曾受令传授皇帝房事技巧。彼时司仪、司门、司寝、司帐四位内御于皇帝登基之后,固然齐齐封为贵姬,终究遭人暗算,不得善终,当下唯有依丽仪在世。
“难不成,往日三位贵姬与今日的依丽仪一样,皆为瑛妃所陷害?”昭贵姬与慧妃等难以置信道。
“不错。”红药瞥了一眼紧紧蹙眉的瑛妃,诚心恳求道:“还请陛下传召我家主子前来。个中缘由,我家主子了然于心,定能教陛下与皇后娘娘一清二楚。”
依丽仪当即被传召而来,依旧系当日那般典雅端庄,稳妥稳重,无可挑剔。
“妾妃拜见陛下、皇后娘娘。”依丽仪如仪行礼,数日不见,风采依旧如初。
“奴婢拜见主子。”红药身为依丽仪的贴身内御,二人主仆情深,此番情状下自然泪眼相对。
“红药,你受苦了。”依丽仪瞥一眼迟枥杷,心下了然她已然招供,将罪责尽数堆砌到自己身上。
“依丽仪,红药说巽妃因缠丝水晶玛瑙盘而早产一事,安定、懿文之死皆属瑛妃所为。且她口口声声个中缘由,你了然于心。然则迟枥杷却道此类事宜,一桩桩一件件皆属他所为,只为给瑛妃讨一个公道。你且仔细道来,究竟系恶奴作祟,还是奸妃鬼祟。”
“是。”依丽仪朗朗上口,“不知陛下当日可还记得与妾妃一同传授陛下房事技巧的司仪、司门、司寝三位姐妹,便是彼时的谭、万、习三位贵姬?”
“朕记得。然则最后她们皆暴病而亡。难不成此中另有隐情?”皇帝思索着回忆道。
“陛下,并非如此!”依丽仪一口回绝,语气坚定道:“当日,为着她们出身内御而与彼时的瑛贵姬、慧贵姬同列,故而瑛贵姬一时心高气傲之下以药物加以陷害,方致使她们三人齐齐暴毙而亡。若非妾妃彼时存了一个心,只怕亦会命丧黄泉,不复今日情状。远的不论,只论今日的平庶人,当日便深受瑛妃所毒害,时常梦寐惊魇、恐怖不宁、朝差暮剧,故而有如此举动。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当日容贵姬因飞香舍巨木受惊而发狂眩,被查出假孕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