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此情此景,我赶忙整理好心绪,吩咐倚华唤俞板前来,一壁吩咐莺月将鸾仪、高明、青雀带离增成殿寝殿,劝说着与敛敏等扶起袅舞,将嘉温尚有余温的尸体放到床上,又抹了一把泪。
正安慰袅舞之际,俞板入内。尚未行礼,他眼见嘉温被袅舞抱在怀里,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当即大吃一惊,一时愣住了。
“快别愣着了,你且来仔细瞧瞧嘉温到底是怎么了。”我赶忙吩咐道。
“是。”俞板慌乱之中当即号脉,不过须臾,号脉的手无力垂下,甚为失落失神,口中喃喃道:“回娘娘的话,嘉温帝姬,已然仙逝。”
袅舞眼中的泪水自她从地上抱起嘉温的尸体开始,便不停地流,沾湿了抹去泪珠的锦缎宫装袖口,自淡淡的绯红色转为充满鲜妍痛楚的深红色,仿佛嘉温口中呕出的一摊血迹,洇湿了衣袖。
敛敏到底冷静些,急忙缓下神来,吩咐蕊儿将此事上报帝后。
俞板仔细查看一番嘉温的尸体之后,冷着脸,夹带几分怒气,硬生生回禀道:“回禀四位娘娘,嘉温帝姬乃中毒所致。”
吾等四人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甚是不解:中毒?嘉温不过一介帝姬,于何人有阻碍,竟惹来杀身之祸?
“不知嘉温帝姬离世之前可有进食?”俞板掩下双目中的泪水与哀伤,强撑着冷静道。
吾等四人对视一眼,想起方才鸾仪所言,目光直射向那副画。扶着虚弱的袅舞走近了,我方看得清那系一副《海棠蛱蝶图》。
俞板凑近凑得紧密,仔细一闻,顿时凝眉疑惑,用指腹捏了一点细细品尝,随即蹙起了眉头,眉宇之间的惊骇拧成一股绳般,目光甚为痛恨,当即回禀,“回禀四位娘娘,此画上头搀有毒花粉。”
“毒花粉?”吾等四人惊呼。
袅舞进一步问道:“你可知是什么花?”眼中亮光一闪,如同刀剑一般锋利,流露出对真凶的恨意。
“正是夹竹桃花粉。想来帝姬便是吸进了花粉缘故,入口成毒,因着年幼,故而毒发身亡,一击毙命。”俞板言简意赅,顿了顿,问道:“不知娘娘自何处得来这幅画?”
吾等看向婺藕,只闻得一句,“此物仿佛——”
茑萝乍然回过神来,在旁出言提醒道:“正是许姬所赠。彼时娘娘您还特地吩咐奴婢挂在寝殿内呢。”
转念一想,婺藕随即应和,点点头道:“是了,是了,正是麟德六年七月初二那日,荣惠德太妃、敬懿贤太妃古稀寿辰宴后,许姬赠我晋封贵姬的礼品。正是我吩咐了茑萝挂在寝殿内。”言毕,歉疚万分地看向袅舞,“袅舞,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将此画挂在寝殿内,害得嘉温——”尚未言毕,哀哭着祈求袅舞宽恕。
袅舞紧紧抱着嘉温的尸体,不停断地流着泪许久,在吾等细细的劝慰下,方放松了手臂,逐渐停流的眼中迸射出令人胆战心寒的恨意,咬牙切齿道:“真凶既然已经埋下了棋子,总有一日会用得上。纵使没有嘉温,青雀亦会遭受此害。如今,唯有找出真凶,方可报仇雪恨。”言毕,再度流泪。
闻得此言,婺藕一时畏惧,赶忙抱住了青雀,神情紧张,生怕一个不留神,他便会遭殃一般。我与敛敏亦如此——实在是唇亡齿寒。
《海棠蛱蝶图》乃许姬所赠。然则吾等皆知晓她不过一麾下卒子,真凶尚未被查出来,还需留待来日。
嘉温的死,先是报到皇后处,继而皇帝得知,雷霆震怒。追谥嘉温为穆安定公主后,皇帝命永巷令、刑部彻查此案。不过须臾,许姬被推了出来——当年,正是她送了婺藕这幅画。
皇帝当即下令,废黜许氏位分,打入长门宫,赐鞭尸焚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