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护住太子之位,来日独一无二的太后之位便系她的了。”袅舞当即接口道,眉间一朵胭脂笔描绘而成的淡粉色梨花钿因上了金粉而显得格外璀璨夺目,耀目四射,仿若黄昏之时最为惊鸿夺目的一道霞光,赤金之色泛滥开一片金沙横流,“只怕依我看来,侯贤妃未必有这般缜密的心思——至少万万不及敏姐姐你。”说着,赞同地瞧了一眼敛敏。
“如此说来,侯贤妃入宫多时,若非绐缜阁一事,只怕绝不会有失宠之时。”婺藕蹙眉,连带着臂间两口金镶红玉琢海棠花缀碧玉绿叶跳脱亦生出一股沉重之色,愈加衬得婺藕脸色压抑不堪,忧郁而丧失乐趣,“也不知绐缜阁于陛下到底何等重要,竟恩宠连侯昭媛一流亦受到禁足。”
“当日一事后,我吩咐蕊儿仔细打探,孰料她迟迟未有答复。只怕这其中的关窍,绝非常人所力及。”敛敏为难回答道,臂间一条深碧色轻纱披帛似溪涧一条深墨色的淙淙流水,自敛敏两臂之中倾斜而出,横穿天际,带来一股秋日特有的肃穆之气、凝重之色,“何况,我至今想不出当日侯贤妃的得宠究竟出于何故。若论及美貌,琅贵妃不差她分毫;论及心思,魏庶人只怕胜过她万分;论家室,琅贵妃、如今的皇后与瑛妃家室皆高于她。”言毕,摇摇头,甚是无力而困惑道:“我实在想不出来究竟。”
“记得炾王曾道麟德二年京都大旱,侯贤妃于豆蔻年华祈雨一舞神泉苑,天降甘霖,故而陛下当即以真嫔位迎入御殿。”闻言,袅舞原本端起了茶盏,掀开茶盖,一时愣住了,一壁思索着、回忆着,一壁缓缓道,似要将往日的一切尽数回忆起。
我点点头,眼眸转而墨玄,语调低哑深沉道:“只怕其中绝非一舞可解释得通。”
“论及舞艺,清歌你的白纻舞,素昭媛的月舞、青梅舞,乃至于‘霓裳羽衣舞’,皆出类拔萃,只怕远胜当日真嫔的祈雨一舞。”闻言,愈发诧异的婺藕奇道:“难不成,当日的祈雨一舞事有蹊跷?”说着,往后理了理碍手碍脚、不得自由的臂间挽着的一条深红色孔雀纹纯金线苏绣霞帔图案的鸾鸟祥云纹披帛,纯金线的辉煌映衬着殿内暖阁中自窗棂投入的黄昏之色,愈加显出几分身为御殿皇子生母的嫔御独有的一份福利尊贵来。
袅舞点点头,连带着流苏髻上一串红宝石为蕊的羊脂白玉琢梨花步摇垂下的细腻坠红宝石圆珠串细粒白玉流苏微微晃动,晶莹剔透的血红色中显出几分活泼之色,自虚空之中划出一道赤霞之色,恍然一梦,赞同道:“我亦这般思量。”
“若论及姿容美貌,陛下心中,只怕侯贤妃着实担得上‘滟姿’二字。那夜,我便是这般论及诸妃容貌,陛下加以解释。”我思及那夜的对话,若有所思,点点头道:“陛下心中,到底还是看重美色的。”心内不由得一叹:无论如何,身为嫔御,终究美貌为上。若无美貌,只怕固有天然卓约的才情,君王亦不会多加青睐。终究逃不过一句‘以色事他人’的命运,得到一场‘不得几时好’的结局。
“自古君王多薄情。”袅舞哀叹一声,仿佛九月秋风的一切萧瑟寒凉之意尽数夹杂在这一声叹息之中,无边无际,直冲云霄,惹得世人漫天哆嗦,“遑论‘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说来陛下此番如何立了恭敬为太子?”婺藕眼中精光一闪,恍若夏夜里一颗颗明媚闪烁的星光璀璨,眨眼之间变成星火流星闯入人的眼帘之中,凑近了问道:“你们可有主意?”
我思量一番,仿佛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左右不得线索,无奈摇头,坦白道:“除却容貌、地位,侯贤妃无出类拔萃之处。”
“现有个夕丽人珠玉在前,再有懿贵姬家室出众。论及地位,敏姐姐你与清歌皆身居正二品妃位。到底何来恩宠如斯,竟落到她的儿子头上?”袅舞思量着,甚是入神,捉摸不透为何此等好事竟落到了侯贤妃之子的身上。
“何况恭敬不过一介次子,尚有清歌你抚养的恭成在。他年岁居长,纵然生母地位低微,如今亦已被追谥为孝和仪柔淑元妃。何况你这养母的地位亦够得上了。如何轮到恭敬?”承接上袅舞的话,敛敏低眉深思一番,转向我,细细探寻的目光中有几丝不解。
“尚在琅贵妃处,陛下便对恭成表现出极为重视的态度,如何此番会立恭敬为储?”袅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下头来思量道。
“元妃乃陛下心头宝,我曾无数次听陛下谈论起‘曲泽’这个名字,可谓用情至深。到底算得上‘少年夫妻,情比金坚’八字。”我喟然一叹,掀起茶盖,慢悠悠撩拨着鲜红色的祁门茶面,赤色润泽的茶面划出一道道涟漪,似不平静的秋日湖面,迎风起波澜,颇为哀伤自己来日能否在皇帝心中留下等同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