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听到皇帝如此褒奖之词,敛敏面色为之微微绯红。
“如此说来,便是玎珞扯谎了?”瑛贵嫔不轻不重地嘀咕一声,神色沉重起来。
“玎珞,你且好生道来,此事究竟如何。”琽妃依旧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
“回禀娘娘,奴婢并无扯谎之意。只是方才奴婢入内殿寻找,实在寻不着昨夜奴婢打的八宝芍药璎珞,一时之下,这才取了匣盒内往日打的缠金丝八宝飞云璎珞充数。还望娘娘明鉴。”
“这可奇怪了。”婺藕诧异道:“好好的怎会凭空消失?难不成是有人特意为之?抑或——”
我婉转接口,反问道:“抑或玎珞姑娘你根本是在扯谎?”
“这,这——”玎珞一下子结巴起来。
眼睁睁看着皇帝自上座起身,面色不悦而阴沉着脸,说道:“玎珞,朕命你将此事解释清楚。看在琽妃的面子上,朕给你这个机会。”
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之后,玎珞缓和了气息,深深行一大礼,娓娓道:“奴婢多谢陛下恩典。此事还得从昨夜我家娘娘听到中安宫走水之时说起。彼时,奴婢取了小凳,落座床榻旁,一壁打八宝芍药璎珞,一壁与娘娘闲话。我家娘娘听闻走水一事后,忙吩咐奴婢与瑡玟为其更衣梳妆。待更衣梳妆毕,我家娘娘吩咐只奴婢一人随行即可。孰料奴婢一时腹痛如绞,只得由瑡玟代为前往。而后奴婢一出来,便发觉八宝芍药璎珞不见了。此璎珞算起来,至今该依旧未完成。”
“既如此,你方才为何不及早言明,而是取它物代替?”皇帝问道,平淡一句,面色叫人瞧不出喜怒。
“奴婢方才并不想叫我家娘娘为难,这才编了一个谎,还望陛下明鉴。”玎珞犹豫片刻,伏首叩头,语带些微哭腔。
然而皇帝面露怀疑之色,身上的玄色纯金线绣明缂丝白风毛滚边的九龙絮衣锦袍愈加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黑夜密网,完完整整地笼罩在玎珞身上,瞧了瞧垂首不语的嬛嫔,神色阴暗而冷酷地下令道:“玎珞欺君罔上,纵然为琽妃着想,亦不该如此。秦敛——”他转向右首第一位,轻描淡写吩咐道:“按老规矩,杖毙。”
“陛下——”琽妃听闻自己的心腹竟要受此灭顶之灾,顿时慌乱起来,忙起身下跪,磕一磕头道:“还望陛下明鉴,玎珞此举实属常人之道,还望陛下看在妾妃的面子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自小与妾妃情同姐妹,断然不敢行伤天害理之事。或许,系有人陷害亦未可知。”
“琽妃此言可是暗指自己树敌不少,有人欲将你除之而后快,这才暗地里陷害玎珞,意图除去你的左膀右臂,再除去你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姝妃沉默良久,此刻沉稳出声,倒将众人的疑心尽数聚集在了玎珞的身上。
姝妃并非系如斯落井下石人物,如此一番话,倒真叫我心生不解。然而转念一想,我随即明了:姝妃与琽妃之间,虽无深仇大恨,亦有来往过节,故而此刻姝妃这般落井下石。说来嘉慎帝姬当初离宫,若琽妃肯出言一二,只怕现如今姝妃母子绝非如今日这般分离。可想而知,姝妃心中是有一份怨的。
“你——”琽妃一时语塞,指着姝妃,说不出话来。
秦敛眼见如此,只得颔首应一声,“奴才遵命。”
“陛下,琽妃管教下人不当,是否该依例惩处?”姝妃紧随着出声道。
琽妃瞪着姝妃,甚是气恼,眼中所含怒火熊熊,直要将殿外那漫天飞雪尽数融化为滚滚沸水。
皇帝沉吟片刻,淡淡道:“琽妃管教下人不当,罚抄《十善业道经》首章三百遍。”
“陛下,妾妃管教下人不当,该受罚。然则珩妃看护柔贵姬不周,是否亦该受惩处?”眼见珩妃袖手旁观,琽妃拖泥带水,趁势拉下珩妃。
皇帝微一沉思,转而接口道,面色平和,波澜不惊,“既如此,便与你一同受罚。琽妃,你看如何?”
“妾妃心悦诚服。”眼见皇帝金口一开,纵然心底万般不忿,珩妃与琽妃到底一同行礼谢恩。
到底系何人,竟如此耐不住,意图早早谋害柔贵姬?需知此刻柔贵姬已临近早产,若一个不当心,七月生产,而皇嗣未成死胎,又该如何?或许柔贵姬之子因早产而身体孱弱,到底生在宫中这等富贵之地,自有保姆、乳母细心照看,更有国手御医亲自看护。此举可谓冒险至极,一切皆看天意如何。
我又转而一想:如今玎珞已死,只怕琽妃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来日可算处于险境之中。然则我与她早非盟友,更从无交好之处,如何说得上此刻方处于险境之中?现下唯有吾等四姐妹拧成一股绳,方无外敌入侵。何况还有姝妃、殷淑仪等人与我交好,我何必惧怕?
杏花密密麻麻开满了枝头,百花斗艳之时,次第争先出,惹人夺目。雪色洁白的花瓣夹带着几分清新的香气,格外迷人魂魄。伴随着一阵初春寒凉的微风吹来,伴随着淡香四溢,无数花瓣轻柔而俏皮地纷纷婀娜落下。翩然落地之时,覆盖在石板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雪白色的锦缎,柔软妩媚,纯净无暇。然则,论其花形与花色,到底惟有海棠、梨花堪居第一,颜色深浅不定,香气拂人鼻息。此情此景,令我不由得想起梨花盛开之时的繁盛景象,却也明了梨花与杏花各有千秋,不可强自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