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昭媛与墨美人不期此事竟会反转至此,面容煞白似鬼魅,毫无血色,似冬日积雪那般了无生机,纷纷下跪皇帝与中宫面前,磕头如捣蒜,直言自己清白,定遭人冤枉。余者不过冷眼旁观,可见她们二人平日里依仗着皇帝宠爱,如何嚣张跋扈,何等不得人心。
当着帝后的面,我缓缓下跪,深深痛绝道:“陛下,此事昭然若揭:侯昭媛与墨美人先是将施颜安插进德昌宫,以天花痘浆暗害姝贵嫔与帝姬,继而趁着中宫吩咐礼贵姬往姝贵嫔处送雪锦,嫁祸妾妃。”继而转向墨美人,眼中含泪、含悲、含冤、含苦道:“不知妾妃何处得罪了侯昭媛与墨美人,竟要受此灭顶之灾?”
“你,你——”眼见我如此作为,墨美人气得当场几欲昏厥,只说不出话来,独独拿手指着我,颤动不已。
“妾妃等,人微言轻而地位低下,自然不敢拿您二人如何,但陛下与中宫可以。”朱顺华瞅准机会,一力维护我,起身对皇帝行叩头大礼,于死寂一般的椒房殿中朗声道:“侯昭媛、墨美人此番令嘉慎帝姬感染天花,又意图谋害姝贵嫔与皇嗣,令婉嫔损名誉、失声誉,还请陛下与中宫还婉嫔一个公道,严惩侯昭媛、墨美人。”
“陛下,妾妃等恳请严惩侯昭媛、墨美人,以正御殿纲纪之风。”婺藕、敛敏、袅舞亦纷纷离座起身,行礼恳求道。
“还望陛下明鉴。施颜虽是妾妃母家带入宫,然则此番事宜妾妃着实不知情。施颜一年到头皆在安仁殿小厨房办事,妾妃若与他密谋,如何瞒得过他人?”侯昭媛再忍不住,冷静自如的面目被扯下,慌张忙乱起来,泪眼汪汪道,与墨美人一同语声哀哀。
“娘娘既有此言”我嘴角含着一缕冷笑,目光似毒蛇一般阴暗,“为何娘娘亲口吩咐的侯府中人会被派到安仁殿而非枍诣宫琉璃轩?彼时娘娘深受隆恩,此等小事竟也会有人阳奉阴违?”
“这,这——”侯昭媛被我问得无言以对,只一味对着皇帝含泪哭诉,场面凄凉哀婉,梨花带雨,甚是我见犹怜,不复方才嚣张跋扈之态。
“陛下,侯昭媛确曾与妾妃提及安排施颜往琉璃轩伺候墨美人,此事不假。”眼见侯昭媛姿容如此凄凄哀哀,寂静许久的中宫出声求情道:“侯昭媛身居九嫔之一,且尚未失宠,六尚二十四司如何会这般阳奉阴违?此中关窍甚是可疑。还请陛下看在侯昭媛侍奉多年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谅她今后不敢再肆意妄为。”一字一句尽显大度之色。
“中宫也忒仁慈了。”琽妃在下首不轻不重道,护甲磕着把手,滴答滴答的声响清脆爽朗,“今日侯昭媛可谋害姝贵嫔、皇嗣、婉嫔,来日或可谋害娘娘与嫡子亦未可知。此事岂可轻易放过?”
此刻众人所见,侯昭媛心狠手辣,意图一箭三雕。如此人物若任她纵行御殿,只怕从今往后,诸妃无人可安眠。
沉思良久,皇帝唤来秦敛,“传旨御殿,昭媛侯氏、美人墨氏残害皇嗣、谋害姝贵嫔、陷害嫔御,心狠手毒,然到底证据不足,念其乃初犯,特此放过,禁足半年。施颜,斩立决。”
御殿与前朝虽无关联,却有瓜葛。盛宠近三载的侯氏失宠,只怕会累及前朝侯氏一族的权势,令其如山石崩塌,故而皇帝只是将侯昭媛多禁足半年。至于墨美人,若予以严惩,只怕中宫亦会出面求情。何况,此事关窍细细看来,若强行推究于她们二人身上,难以顺理,亦难服众。
侯昭媛、墨美人被带下去,不复昔日傲气,如一朵于暴风中受尽摧残而花叶分离凋零的残花。眼瞅着她们二人被带下去,众人纷纷随皇帝离去。
没了侯昭媛、墨美人,御殿中,琽妃局势越发独大。
是夜,安仁殿内,换了一身淡粉色锦缎絮衣宫装,趁着安静安宁的夜色星空,我与姝贵嫔漫漫闲话。
“婉嫔觉得侯昭媛可是真凶?”嘴角微微含笑,瞅着红罗炭熏炉里缓缓升起的白烟,鼻尖嗅着清甜的雪梨香,眸色冰凉之下,歪躺在榻上的姝贵嫔盖着玫红色纯金线七彩湘绣荷花云丝锦衾,微微蹙眉,徐徐饮过一口苦涩的安胎汤药。
“侯昭媛与墨美人看似并非如此心机深沉之人。何况,今日的情状,显见有人下了个套教侯昭媛、墨美人往里头钻了。琽妃娘娘——”我坐在姝贵嫔身旁,轻轻吁出一口气,低眉愁容,不复多言。
姝贵嫔含笑无语,就此不了了之。
未过几日,许是腊月初,我日日诵妙法莲华经为嘉慎帝姬祈福,原本脆弱的膝盖一时竟疼痛难忍。琽妃听闻,遣新晋为顺容的洛氏前来赠犀黄丸,说是可清热解毒。我当面欣然收下。往愫樱殿谢恩毕,倚华亲去太医院请来俞御医,为我号脉一番,竟被测出怀有身孕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