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恭成殿下现下这般喜欢您,可不算枉费了咱们多日来的殷勤。”莺月在旁喜滋滋,却又忽然疑惑起来,问道:“不过,陛下从不曾探望恭成殿下,中宫亦不曾多加关照,您如何断定陛下心中看重恭成殿下。”
闻言,我停下脚步,摆弄一番手腕上敛敏赠送我的一对羊脂白玉镯,映着日光看其何等通透莹润,漫不经心地闲闲解释道:“那夜陛下所言,话里话外皆为关怀与疼爱,可见他真心爱慕曲泽、看重稚奴。”心内微微别扭地顿了顿,继续开口道:“碍于曲泽身份,若关心太过,只怕会给稚奴带来麻烦。何况‘恭成’二字,意义非凡。”临了,我不忘补充这一句。
倚华试探性地问道:“主子此举可为将来做打算?”
我甚是欢喜而欣赏地瞧了倚华一眼,心下不由得感叹起她如此聪慧过人,对我的心思了若指掌,垂下了手,直视眼前,一壁走着,一壁半遮掩道:“确实如此,亦有几分物伤其类。我自小丧母失父,尝尽人情冷暖,现下当真世态炎凉。”
倚华欲言又止,最终未问出口。
不知不觉间,我亦不知何等缘故,抑或是方才与稚奴谈论过,竟至德昌宫仪门前,念及稚奴的惦记与担忧,便趁势入内探望权淑媛。
一入正殿明间,里头多了几口炭盆,热气熏得里头温暖如春。走了几步,固然一些举动而已,到底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甚至令我仿佛回到炎炎的夏日,每一个毛孔之中皆有几分夏日的微微燥热之感,与外头的寒冷截然不同。
眼前的权淑媛不过身着一袭桂子绿纯金线蜀绣荷花满池图案的锦缎齐腰襦裙,格外清脆轻盈,尽显身姿袅娜纤细,如同春日里头一根柳枝,柔软婀娜,臂间挽着一条深碧色银线绣荷叶舒展纹路的鲛绡披帛,愈加显得权淑媛如同瑶台仙子一般清姿柔美,瑰丽无双。
一见我入内,她身姿翩然地从莲影泛波小凳上含笑起身,气色微微红润,隐隐有大病初愈之兆,正摆弄的真珠簏里头换了另一束娇嫩的鲜花。
此刻我才明了或许正是这一股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华气节,才叫皇帝对她格外宠爱。而正是这一层宠爱,叫其她嫔御对权淑媛不甚在意,只日日嫉妒,嫉妒得连眼睛都红了几分。
“参见权淑媛。”我行礼如仪道。
“妹妹何须如此客气。”她亲切地拉着我落座雕莲影泛波小凳,吩咐道:“莲华,上一碟子绿豆桂花糕来。”
“是。”莲华应和着出去了。
我客气笑道:“娘娘气色红润如桃,可见是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妹妹说笑了。”她轻哂起来,气色不错道:“不过躺久了,药喝多了。为着这病,难出正殿半步。亦难为了中宫,吩咐汐霞探视了几趟,次次带了补品。”
“除了补品,只怕外头那些琐事亦尽数入了安仁殿。”我玩笑着补充道。
她盈然一笑,点点头,回应道:“不错。听闻妹妹近几日时常探望恭成,不知是否属实?”
“妾妃的确探视过稚奴数次。”我坦然承认。
“‘稚奴’?”她一时失神,重复了一句,恍然笑起来,似春雨绵绵,柔和动人,“看来妹妹与稚奴关系甚好,相处融洽。”
“娘娘亦如此。稚奴曾数次提及,‘权母妃’极疼爱他。”
“那是本宫与稚奴有缘。”她叙叙道,眼中泛起岁月流光,溯远温软,“本宫初遇稚奴,时值前岁腊月,正巧凤凰殿宫人因着新岁看守松懈,他趁机跑出来,着实顽皮。”权淑媛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妹妹前番遇见稚奴时,可觉他心思成熟,与大人无异?”
眼见权淑媛提及当年之事,我颇感兴趣地点点头,应和道:“稚奴确实心思成熟。”
“彼时,冰天雪地中,他独自堆着雪人,玩得不亦乐乎。”权淑媛回忆往事,嘴角一抹温馨笑意,“冷泉宫外,‘红梅彤云’居御殿美景次位,亦为本宫最爱。那日,本宫披了大红猩猩毡,围了大貂鼠风领,束一条银红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罩上雪帽,不过如此装束而已,便拉了莲华一道外出赏景。彼时本宫近生产之期,莲华劝本宫待在宫内好生保养。然则本宫亦是孩子天性——”原本素手纤纤浮着茶盏,言及于此,在盏中浓浓升起的水雾遮挡下,她侧头对我浅浅一笑,露出几分羞涩,“让妹妹见笑了。”
“哪里,娘娘赤子之心。”我温和回答道,依旧笑容可掬。
“待本宫抵达之时,妹妹你亦晓得,正南方位便是衍庆宫。”言论间,她凝视我一眼,如此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