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没有!当日不过微有不顺,你便如此责罚我与懿嫔,纯属自作孽不可活。何况真正欲夺你性命之人,你自当明白系她,不是我!”我上下牙齿‘咯咯’碰撞,尽显觳觫之心,面上却强自镇静下来,颤抖着说道:“你若不造孽,自不会有今日之下场,这一切皆属你咎由自取。”
陆氏声调转而极悲惨,呜呜哭泣,令人遍体发寒,不由得抖动如竹,自心底发颤,漫生出霜冻之意,“你可知我如何被他们以弓弦绞死,继而鞭尸焚骨?他们抓住我的脑袋,困住身躯,硬生生将弓弦在我脖子上紧紧勒住,你看,这里还有印痕呢。”阴森森言论间,对我露出脖颈,上面尽是鲜红细血条,仿佛深入骨骼。
“啊!”我惊叫起来,纵然身着枯黄湘绣芙蓉云锦妆花缎的寝衣,带来一股股暖意,我却只觉寒意依旧深入肌骨,扯着被子的一脚,抱膝埋头,手掌挡在面前,哭泣道:“你是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我,怨不得我,怨不得我······”
“主子,主子,您别是梦魇了,快醒醒。”
忽然间听到倚华焦急的声音,急忙直起身四处一抓,捉住了一只手臂,如同落水之人呼吸到一口气,满是得救的希望与重生的希冀,我大声地哭喊起来,“倚华,倚华!”
泪水自我的脸颊滑落,冰冷之下,滴醒梦魇,眼前有二盏温暖橘色蜜蜡烛光,纵隔着石榴红金线绣并蒂莲葡萄联珠对孔雀纹纱帐,令我安心不少。
“主子,您没事吧?”
眼见倚华注视着我,目光焦急而担忧、疼痛而忍耐,我方察觉自己紧抓着她的手掌,力道十分,将她微微暗淡的手臂抓出三个深刻的指甲印,正往外淌出几滴血珠,她的面色亦苍白些许。
我急忙收了手,对她愧疚道:“倚华,对不住,我······”
莺月与霜序自高几勾连云纹玉灯下走来,放下火折子,挂起帘帐,担忧柔声道:“主子,您没事吧?”
一摸自己面容,额上尽是冷汗,面颊已有两道湿淋淋的泪痕,急忙抹了去,强自遮掩着,笑道:“我,我没事。”
倚华不言语,径直递来温热手帕,我接过后轻擦一把,又被她服侍着饮了一口安神汤,暖入肺腑,温透五脏,方安下心来。
“主子,可要奴婢在您床下铺张被褥睡一晚?”接过青花玲珑瓷碗,倚华柔声问道,颇小心,生怕吓着了我。
我犹豫片刻方微微点头,甚是后怕。
倚华松懈地对她们说道:“今晚我就睡在主子床下,你们回去好好歇着吧。”
莺月、霜序担忧地瞧了我一眼,出了寝屋。
待她取来被褥,欲熄灯之时,我立马拦住,惊慌道:“倚华,别熄灯,我——”
尚未言毕,倚华便安慰一笑道:“主子,奴婢不过熄一盏留一盏。”
我这才松懈下来,安心浅笑道:“那便好。”
待留一盏黄釉陶灯,屋内便如出现一团鬼火,似幽灵般神出鬼没,极为诡异。
仰躺着,盯着头顶那刺绣繁复而精妙的纯金线绣联珠帐上折射出来的金光,我心下再次空荡而揪紧,颤抖着轻声在这虚空无度之中喊了一句,“倚华。”
“奴婢在。”
柔和的声腔自床下温然响起,我心头的恐惧便少了大半,安定之中呼一口气,安心道:“无事。闻得你在一旁便好了,方才我当真吓坏了。”
“主子可是被陆氏的鬼魂吓着了?”倚华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
闻得‘陆氏’二字,寒意登时涌上心头,我往被里缩了缩,蚊噫道,极为恐惧,轻轻一声,“嗯。”
“主子,您别怕。”倚华和声安慰道:“这宫里女人多,阴气重,日子一久,自然无妨了。您不过心魔罢了。”
“倚华——”我侧身偏头,对着那一盏鬼火光亮出神,小心问道:“你可做过噩梦?”
“主子,幼时入宫后,奴婢夜夜做噩梦,近些年才好些。”倚华迟疑了片刻,语中尽是心有余悸,转而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庆幸与欢喜,“幸而遇见了主子您。若非主子,只怕奴婢迟早与其它宫人那般,受尽折磨而亡。主子,这宫里并无鬼魂,唯有活人装神弄鬼。您不过心魔作祟罢了,安心歇息便是。若当真有鬼魂,陆氏之流为何不早早丧命。”语中尽是安慰。
困意浑然袭来,想是药效起了作用,轻合双眼,我口中噫喃道:“嗯。”随即迷迷糊糊睡去。
有倚华在床下陪伴,我一夜安好,再无梦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