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首清宁宫妃珩贵嫔与林光宫妃瑛贵嫔不知何时抵达,嘉德宫妃琽贵嫔居左首第一位;云阳宫妃侯昭媛、麟趾宫妃殷淑仪、玉华宫妃窦修仪位列其后;鸿台宫妃依贵姬、丹阳宫妃温贵姬、上阳宫妃陆贵姬、宣曲宫妃礼贵姬再次座;吾等居末。
眼下众人正自饮酒闲话,唯待皇帝一句‘开宴’。
“陛下万福金安。”我款步上前,盈然拜倒,低头温驯。
眼角余光中,一旁正举杯欲饮的煍王不经意间瞥了我一眼,随即呆住了,仿佛魂魄离体,突兀出神,目色尤为惊诧,仔细凝视我的容颜,目不转睛,似一块寒冰凝结而成的冰凌,笔直无曲。乍见此情此景,纵使我心有千疑万惑,亦遍体万分不自在。
“平身吧。”双眼汇聚在侯昭媛身上的皇帝随意摆了手,淡然自在地啜饮一口侯昭媛纤纤素手递上的酒杯。
受此冷落,我心下一揪紧,暗暗决心:待得来日,我定要成为帝皇宠妃,将侯昭媛比过,立于顶点,成为诸妃瞩目的焦点,尽享富贵!
掩下心头万千思绪,轻然起身,莲步一旁,含笑行平礼,与婺藕她们一同落座后头。
婺藕一袭湘妃色百子海棠齐腰襦裙,臂间一条妃红绣葡萄披帛,衬得人甚是精神熠熠;敛敏一身深绿宫装,上绣蝶蕊山茶,间以碧叶萦纡,挽豆青万草丛生披帛,愈加显得敛敏淡姿清逸。
一个眼错,煍王的目光依旧目光呆滞,怔怔又直溜溜地盯着我。剑眉星目之下,神彩熠熠之中,瞳仁漆黑如墨染一般,似夜空般深邃,星光无数点缀其中,灿烂夺目,震撼之下,仿若我系一件珍宝,稀世绝有,亦与我熟悉如同旧友,早早相识,此番不过远别重逢。
不知何时,一个眼错,炾王亦复如是。眼眸微含惊奇,不动声色地仔细端详着我,目光在我的面容之上仔细查探,企图寻找出什么来似的。
我心下甚是诧异,到底明白不能直白回看过去,径直问出,只好侧了身子,与袅舞等人闲话,权当浑然不知。
袅舞一袭缥色梨花曳地齐腰襦裙,梨花晶莹清白,外罩一层雪丝薄纱,愈加衬得面如羊脂白嫩,肤若蔷薇红润,活泼灵妙。
昨日午睡醒,袅舞笑盈盈入听风馆内,唬我一跳。
见她玉体康泰,我欢喜上前拉她入座,“姐姐身子可大好了?”
“大好了。病了这般久,可成了药罐。饮食忌口,日日躺着,真真儿叫我烦闷极了。”袅舞语似玩笑,脸色却依旧有几许苍白,宛如春寒料峭之下的一朵梨花摇曳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心下明白几分,又仔细打量着袅舞,瞧了瞧,一袭曳地艾绿齐腰襦裙,身披一层浅粉色绣千万金线蕊的梨花轻纱,格外娇艳欲滴,令人心生爱护疼惜之心,臂间一条玉色披帛,鲜活柔美;头上发髻乃是她最爱的流苏髻,华美顺丽,额间一朵乳白色梨花钿,白玉兰翡翠顶簪,清淡高雅,两旁各一对珐琅彩茉莉簪,间以溜银珠花点缀,闪出一颗颗白波银星,显出神采奕奕,毫无病恹之态。
“所幸今日痊愈,赶得上中秋晚宴。”袅舞语气庆幸而欢喜,不经意间,瞧见桌上摆着的舞谱,不觉蹙眉道:“此舞衣当真眼熟得紧。”一壁费力思索起来。
我啜饮一口,淡笑解释道:“系娘亲当日曾穿过的。”
袅舞惊讶,转头问道:“清歌,你打算中秋晚宴献舞?”
“正是。”我含笑颔首。
“不知是何舞?”袅舞问道。
“白纻舞。”简单解释一句,我端起一旁茶盏,呷一口。
长睫掩下,静默片刻,袅舞强自笑道:“你自幼秉承娘亲舞乐天赋,且聪颖过人,想来定能一举打动圣心。”语气微含自伤、苦涩。
“难道姐姐不通舞蹈么?”我赶忙握住她手,细心安慰道:“即便我现下有机会得宠,来日之事岂可预测?姐姐端庄大方,德行出众,亦可凭此承蒙圣宠,只怕届时会较我愈加受宠。”
细细瞧了我半晌,袅舞眼中泛起水波,将头转向一边,沙哑淡笑道:“借你吉言了。”
此刻,中秋宴席上,香熏罗幕,鲜蔬果品,美酒佳酿,华幄管弦,御殿之内一派妙贵尊丽之容、歌舞升平之景、荣华炫璨之象。
内御总管长御史籍现身,款步入殿行礼,轻声自皇帝耳畔回禀只言片语。
听罢,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对诸妃淡笑道:“中宫身子抱恙,就此开宴。”语气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