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系何人?”我向莺月问道,语气疑惑。
“奴婢这便去打听打听。”草草行一礼,莺月匆忙疾走,半路截了伊掌衣。须臾,莺月急忙大步走来,面容慌张,上气不接下气,回礼道:“回禀主子,系墨丽仪约了伊掌衣见面。”
“墨丽仪?她找伊掌衣所为何事?”我遽然皱起眉头,直觉此事非凡。
“据说墨丽仪——”莺月吞吞吐吐,觑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是去了一趟司衣房后才——”
我登时一震,当即明了。
“清歌,你无碍吧?”
想得出神,我冷不丁闻得敛敏轻声唤来,语气担忧,忙回了神,勉强笑道:“无妨。姐姐,咱们好歹一同入宫,怎么也得走个过场,你说呢?”言毕,眼神往暖玉台一飘,连带着发髻之上的芙蓉绕金银丝嵌青玉珠臂钏亦辉芒光耀,意图格外清晰。
婺藕别扭转身,嘴里嘀咕着,浅红银线绣海棠烟云纹锦裙上的蝴蝶顿时纷飞如云,活灵活现,掀起一层难掩的不乐意,“我可不去。上回菊园一事已得罪了她,此次再去,只怕定会遭刁难。”
“既如此——”低头思量半刻,敛敏携了我的手,对婺藕温声柔语道:“你且先回吸朗阁,我与清歌问候一声便去瞧你。”
“好,那我就此先回。”婺藕欢笑着轻然转身,欢喜离去。
敛敏无奈摇头,被我含笑拉过,顺着白色大理石砖墁甬路沿沉香亭、百花园、龙堂一路东行,香色长裙与松花色长裙拖曳在地,交相辉映,拂过地面,发出‘唦唦’的声响,绕过敛敏所居的兰池宫、珩贵嫔所居的清宁宫北上,再沿清宁宫北墙西行,踩着岸边的四方阶梯石板往暖玉台拾级而上,上头隐隐传来琳琅妙音,愈近愈清晰,似春鹂锦然,喜鹊衔叶。
“听闻伊掌衣近日在缝制白纻舞衣?”
“回丽仪主子,正是。”伊掌衣稍稍一顿,胆小的语气微微颤抖,夹带着几许不安,“不知主子今日传唤奴婢有何吩咐?”
“不过想请伊掌衣好好欣赏这残莲美景罢了。”墨丽仪的语气莫名地轻松起来。
闻得此言,我不禁蹙眉,怀疑起墨丽仪的心思,眼色示意茗儿、倚华前头掀帐,踏着莲步迈入大理石地砖,随即换了一副轻松笑容,道:“既如此,不若咱们四人一同赏乐。”
面前的银红纱帐以金线绣满硕果石榴,饱满圆润,五彩百子灵动活现,可见绣娘绣工精湛。
帐内,墨丽仪一袭深紫色绣菊花锦缎齐腰襦裙,愈加显出身姿飘逸如云间飞鹤,婀娜软舞,臂间一条紫色绣金丝鸾鸟破晓祥云纹披帛,魅丽华贵,闻言,身子一僵,转头见是吾等二人,额间金粉描绘的千瓣紫菊花钿微微一闪,拂过一丝诡异不安的光芒,随即蹙眉不悦道:“你们怎么来了?”
铃兰与伊掌衣行礼如仪。
款步上前,盈盈施一礼,我坦然笑道:“妹妹在不远处赏景,瞥见伊掌衣入了暖玉台,一时好奇前来,望墨丽仪见谅。”
墨丽仪扯着嘴角勉强笑道,深紫色襦裙显出几分深沉的不悦来,“既如此,铃兰,上茶。咱们四人一同赏景。”
静静品茗之余,吾等六目相对,四周弥漫着一丝诡谲怪诞的氛围。
“此时正值夏末,莲花尽谢,莲叶虽枯萎糜烂,亦显慵懒,系难得的美景。钱太仪与林婕妤意下如何?”透过风吹飞扬、吉祥富丽的银红滚针绣百子葫芦石榴纹软烟罗纱帐,缥缈云霞中,墨丽仪遥望湖上枯萎荷叶,目光颇赞叹,神态妍和,宛如洛水之滨,宓妃之姿,与侯昭媛不相上下,清姿卓约,不染尘世之气,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
可惜了一副好相貌!
“墨丽仪此言极是。”装模作样地略微瞧了瞧,我淡笑着回应,心口不宣,心下只等着看墨丽仪的计划。
墨丽仪亦随之微笑,“莲叶枯在湖面上,雨打点滴,清声水雾,应了残荷听雨四字。如斯美景怎可辜负?”言论间,踱步至檐柱旁,遥遥一指,嫣然一笑,如万千星华,回头道:“尤其是那张莲叶,颇凄美哀怨,伊掌衣,你看枯萎之下可愈发显出糜烂秋色?”深紫色襦裙袖口的银丝菊花精细周密,映着日光似银波流水,衬得她眉心花钿殷红如血,划出一抹血腥之气。
敛敏瞅着我,颇为不安。我轻摇头,示意她安心静坐。
伊掌衣不安地恭敬凑上,眯起眼睛,“主子,您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