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来日仪秋宫主位若非朱姐姐你,便系婺藕了。”门外忽而传来袅舞的欢笑之声。转过头去,只见她一壁入内,一壁如此打趣道。
我细细一瞧:袅舞一袭青白银线绣梨花浅蓝齐腰绫裙,柔嫩鲜妍若春日的第一簇迎春花蕊,松松绾了堕马髻,只以玉簪花并数根银针圆头簪点缀,清丽雅致,似梨花带上了露珠之晶莹圆润,清欣美好。
朱侍巾正欲行礼,被袅舞客气拦下,重歪在榻上,闲闲淡淡。
我瞧袅舞一眼,转头对朱侍巾微笑道:“姐姐此言极是。你们来日自然要分个高低,必有一位先入主增成殿。”言论间,起身落座朱漆描金雕芙蓉樟木圆桌旁一朱漆描金雕芙蓉樟木圆几上,绕着耳畔一缕青丝,悠闲自在。
朱侍巾面容娇闲,嘴角浅笑,低头拨弄软枕上的芙蓉,指甲如珍珠,细腻晶莹,轻柔撩拨花叶,似云朵儿飘荡荡、晃悠悠。我面上一丝腻软。
“咱们往御花园走走吧,不算辜负这御殿美景。”眼见无话,而我又梳妆毕,袅舞轻笑着拉起我俩,一行人迈着莲步,相伴至菊园。
菊园位处嘉德宫东南位,出负屃仪门东折便至菊园,馥郁菊香扑面漫身,炫丽秋菊华姿吐露。此刻正值初秋,花开百里,放眼望去,艳红、绿黄、粉白、青黛、水蓝、泥金等成片成片铺在地上,延蔓蓊郁,绿坂被岗,冒霜吐颖,象劲直也。碧玉台、碧玉松针、琥珀凝翠、粉面桃花、红云细雨、紫凤照珠、泥金九连环争艳香沁,华茂凝霜,葳蕤苍春,纷葩晔晔,晖藻煌煌,缥缈紫翠间,别得东皇造化。
“此地当真花团锦簇。”花丛前,我折一段碧黄玉枝,犹如祖母绿雕琢成,花形馥郁软娇,颜色鲜活明快,气味花芳清淡,惹得人轻盈一笑。
“我瞧着颇清气高洁。”袅舞淡笑,宽大衣袖拂过一丛白菊,扬起一阵花香。
“早早便听父亲说起御殿之内,御花园美景过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若非蓝紫色的芫花只开在春末时节,想来有如此幽魅之色,亦会为菊园增色不少。”朱侍巾的声调似融入了菊香之中,只余一头青丝乌发。
袅舞闻言,不觉笑起来,径直问道:“难不成朱姐姐最喜爱的系芫花?”
朱侍巾颔首笑道:“正是。”
正欲接口,我眼角瞥见不远处款步而来的懿贵人:一袭绀紫锦缎高腰襦裙,外罩一层灰紫轻纱,上绣紫菊朵朵,纷扬飞云,臂间挽着玫瑰紫披帛,轻盈曼妙;额间一朵鎏金红宝石菊花钿,华美流苏髻上一弯月牙儿螺钉银簪,水烟绿碧玉嵌红玛瑙鎏金步摇上垂下无数碎玉流苏,流丽间尽显云霄之姿、凌波风韵。
待临近了,朱侍巾瞥见,面上淡然,无奉承之意、嫉恨之色,只平淡行屈膝礼,玫红色的宫裙翩然一身,不卑不亢,傲然于世,“妾妃见过懿贵人,懿贵人安好。”
“真是凑巧!懿贵人亦来此菊园赏花。”袅舞温然笑着与她行平礼。
令我吃惊的是,面对袅舞的礼节,懿贵人竟安然受过,毫无回礼!
我微微蹙眉的神态转瞬即逝,随即安然自若,心下了然:懿贵人乃淑慧县主,出身高贵,纵与袅舞同列,终究底气十足。
懿贵人纤纤玉指,手中把玩着一朵云霄凌波的紫菊,脸上一抹不明所以的意味,“是啊,今日真是凑巧,咱们皆有此闲情雅致。”
“微风潇湘、枫叶红霜、花叶千瓣、秋菊采凉,如此美景岂可辜负?”袅舞面上不见丝毫不悦,只一味地客气笑道,软和的语气连带她绫裙上的青白银线绣雪色梨花亦泛滥出温和纯净之感。
懿贵人但笑不语,赏了各色秋菊,方慢悠悠道出一句,“不知朱侍巾今日怎的有空出来漫步?”嘴角一抹轻笑,长睫如蝶翅般微微掩下,神色冷清,自花丛中又轻轻摘了一朵软金黄菊,闲闲捏在手中把玩,衬得绀紫色锦缎分外尊贵华丽。
“回禀懿贵人,妾妃今日闲来无事,便约了妍贵人与林婕妤至此赏花。”朱侍巾面色淡然,一如她身上的宫装一般,色泽尤为清淡怡人,并无浓郁之态。
懿贵人慢悠悠沉默着,一条条拔着手中紫菊的花瓣,翩然落地,慢条斯理,优哉游哉,恍若未闻。
见她只不作声,毫无吩咐起身之意,袅舞明知其中端倪,到底不曾深究,然则温然出言提醒,语气柔和,“懿贵人,朱侍巾身子孱弱,可否先允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