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前院太平缸旁，胤禛揉揉疲乏的太阳穴，背对着乌拉那拉氏一语不发。
乌拉那拉氏深知胤禛的绝情，没有任何犹豫蹲下身福礼，直截了当同胤禛认错。
“爷，妾身担忧弘晖过甚一时，犯下错事，还请爷宽恕！明日妾当同乌苏里妹妹告罪赔礼！”
胤禛半身没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表情，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根莲叶，沁冷的缸水激醒昏沉的大脑。
蹲了许久，乌拉那拉氏有些撑不住，腿部开始泛麻。
一道冷冽凉薄的声音随着夜风传入乌拉那拉氏耳中，平白让人心生惧意。
“福晋，你可知张太医说弘晖郁结于心已久，有碍寿数？”
“知道。”乌拉那拉氏声音微颤，若不是爷因为乌苏里氏，对我们母子疏离冷淡，弘晖也不会如此。
“事到如今，你还在推卸你的责任，弘晖的病有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你。”
胤禛转身，居高临下冷漠看着自己福晋。
乌拉那拉氏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胤禛，嗓音哽咽声线颤抖：“弘晖是妾唯一的儿子，妾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苛待他!”
“爷明里暗里对你说了多少次，你管家都能管得滴水不漏，为什么总是在这些事上拎不清轻重？“
“你平日到底是怎么照顾弘晖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苏培盛已经审过弘晖身边伺候的人，你嫉妒爷宠爱玉儿，每次见了弘晖都要同弘晖抱怨。你可知这给了弘晖多大的压力？”
乌拉那拉氏无措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弘晖还小看不清人心，她只是想提醒弘晖不要跟燕回院那边走的太近了。
胤禛几乎是瞬间勃然大怒，冷冷一笑，“弘晖身子如何，张太医也同你说了。弘晖的体弱并非是孕中时未养好，而是天生体弱。”
“福晋日后管住嘴，不要在弘晖面前胡言乱语。至于弘晖能活几时，在你在我在天命。”
此刻胤禛说出的话冷漠至极，乌拉那拉氏面上一片愁容惨淡。
提及自己的嫡长子时，他的语气依旧是平淡如常。
说完后，胤禛取下左手腕的佛珠，开始默念起《药师经》。
“不！不可能！我的弘晖那么乖、那么懂事，怎么会短命！上天不公啊！”
这一打击让乌拉那拉氏瘫软在地，魔怔似的念念叨叨。
“爷！爷！”
乌拉那拉氏膝行向前拽住胤禛裤腿，泪流满面祈求：“蒋大夫能养好弘昱阿哥的体弱，肯定会有办法养好弘晖的！”
“妾求您，就让蒋大夫替弘晖医治吧！”
念至五分之一处，就被打断，胤禛阖眸轻声道：“福晋，为何你就不能信爷？弘晖是爷的嫡子，若真的有办法医治，何需你来求？”
他的心隐隐作痛，暗想大概他与弘晖是没有父母子女的缘分。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往日端庄温柔的嗓音变得尖细锐利，在黑夜之中显得有些瘆人和癫狂。
而他的夫君却是仿若局外人一般，立身静静看着一切。
半晌，乌拉那拉氏恢复稳定，缓慢起身，“爷你怎么能如此冷心？”
胤禛只看了她一眼，隐匿在黑暗之中的眼神如深渊般冷。
“往后的日子，弘晖是过得好，还是整日活在压力之下，全在于你的一念之间。”
胤禛冷冷从阴影之中站出，与她对视，阴鸷冷漠的眼神直直吓她一哆嗦。
皇家的孩子有多少没活过成年，这事本就是常态。
眼神一点点扫过乌拉那拉氏，若是弘晖没了，他大概也不会在跟乌拉那拉氏有孩子。
漠然转身离开：“回吧。”
得知弘晖留不住后，胤禛心中对弘晖产生了退距之意。
越是靠近，就会陷得越深。
悲伤过后的胤禛近乎有些理智的可怕，皇家人的冷情在此刻显露无疑。
——
“侧福晋，福晋真是不识好人心！”
诗瑶气得都敢议论福晋，乌苏里瞥了眼她，暗笑道，她懂什么。
身在局中，哪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
“等有天你当了额娘就能明白。”
不过，乌苏里自始至终帮的并非是乌拉那拉氏和弘晖，而是胤禛。
一回去，冬梅姑姑见着诗瑶气得不轻的样子，便问她出了什么事情。
诗瑶看了眼乌苏里，乌苏里笑着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过是福晋怀疑我谋害世子罢了。”
冬梅姑姑震惊：“什么？！”
侧福晋会谋害世子？她第一个不相信。
“主子爷怎么说？”冬梅姑姑着急追问，只要主子爷相信侧福晋，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事情应该解决了，我完全没有必要跟福晋和世子过不去啊。毕竟——”乌苏里拉低声音，“没了福晋和世子，总还会有新的福晋进门。”
这四福晋的位置，康熙是不会让她一个这样家世的人坐上去。
“我是真不明白了，这福晋怎么就不信我说的，我之前都说，我就没想过要争什么。”
冬梅姑姑一脸黑线，侧福晋什么都有了，当然争不争都无所谓。
“这话没人会相信的，侧福晋已经是得了主子爷的盛宠，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侧福晋没有那样的心思。”
“……”
乌苏里一摊手，摆出个很无奈的表情。
这就是代沟。
管家真的有那么好？
乌苏里摇摇头，她才懒得管这一家子的麻烦事。
等系统升级，她就该准备准备了。
“赶紧洗洗睡吧，明日还得送行。”
——
乌苏里正想翻个身，感觉自己怀中的抱枕有些硬。
闭着眼胡乱摸了一通，发现是个光脑袋，吓得瞬间清醒。
原来是胤禛。
“爷，你怎么在这，吓死我了。”
抬手轻轻拍了拍胸口，默念还好还好。
胤禛侧脸似乎还残存那绵软的感觉，脸颊上泛着红晕，“明明是玉儿先动手的，爷都没睡好。”
燕回院都换上了玻璃窗，瞧了眼窗外的天色，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还没睡多久就醒了，乌苏里困得不行，“算了算了，快点睡吧。”
刚一躺下，乌苏里想起自己跟苏培盛说的话，悄咪咪瞥了眼胤禛，不会是来求安慰的吧？
勾住抱枕往脑袋后一塞，撑着困眼迷蒙打了好几个哈欠，一把拽过胤禛，将他按在怀中，哄道：“爷，赶紧休息吧。”
刚说完，乌苏里歪头就睡着了。
胤禛：……
翌日清早。
燕回院满院子飘满了面包香味，奴才们有条不紊忙着自己的活计，苏培盛瞧了眼还没动静的主屋，接过诗瑶送来的麦香面包，有一口没一口吃着。
这时辰主子爷该起了，怎么还没喊话。
小安子围着方生不停问着土窖烤面包的事，惹方生都有些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