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里面传出嗡嗡嘤嘤的说话声。
当铺老板对着电话喊:“哥,我要报警!我这儿出事了!……一大早来了三个女骗子,你马上派人来……好好!我等着!”
朱碧云见他来真的,并非吓唬人,不由得慌了,一边抱起首饰盒一边朝女儿使眼色,想要溜之大吉。
朝奉先生居高临下,看得明白,急忙命令小伙计:“关门!快关门!别让这三个骗子跑了!”
小伙计脚快手快,立刻关门上锁,截断了朱碧云和她两个女儿的去路。三个女人在当铺里团团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朱碧云想到光棍不吃眼前亏的古训,决定服一回软装一回怂,于是对当铺老板陪笑道:“这位老板,何必这样呢?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开门放我们走吧。”
老板哼道:“你要走?不想让我们吃官司了?”
“不敢不敢!”朱碧云连连拱手:“老板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气昏头了,胡说八道。”
“你气昏头?我他妈还气昏头了呢!”当铺老板咆哮:“警察局赵局长是我亲哥!别人拍我马屁都怕拍不上,你竟敢跑到这儿来跟我撒野,真是老虎头上拍苍蝇!”
小伙计加上一句:“狗熊身上挠痒痒!”
朱碧云充分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对当铺老板连连鞠躬,角度越来越大:“请老板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当铺老板冷冷道:“你这话早点说多好,现在晚了!警察已经来了!等着吃官司吧!”
朱碧云和她两个女儿吓得脸都绿了,冷汗滴里搭拉往下掉。
警察没让她们等多久,很快就赶到了。那是两个老熟人——竹竿和酒坛,这一带归他们管。
竹竿故意抖威风,三个女人明明就在眼前,他还大声嚷嚷:“那三个女骗子在哪儿?在哪儿?”
当铺老板指着朱碧云和娇凤美凤:“瞧!就是她们!”
酒坛把手铐抖得哗啦啦响:“好大的胆子,竟敢骗咱们局长的兄弟!瞎了你们的狗眼!”
朱碧云战战兢兢:“误会、误会,我们不是诈骗……”
“哼,还想赖!”朝奉先生打断她:“你说你是盛宣怀的表妹的外孙女,这叫冒认名门!”
朱碧云硬着头皮狡辩:“不不,没有冒认,我真的是盛宣怀的表妹的外孙女,不骗你。”
朝奉先生冷笑:“我这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就你这德性还想冒充名门之后?也不拿镜子照照!”
竹竿说:“这个女人鹰钩鼻子,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辈!”
酒坛说:“她两个女儿眼睛贼溜溜的,也不是好东西!”
当铺老板摆手道:“别多费口舌了,把她们带走!”
竹竿和酒坛唯命是从,把三个女人统统铐了起来,就像一串大闸蟹,拽着就走:“放老实点!快走!”
那个小伙计在一边嬉皮笑脸说:“三位走好,不送了,下次再来。”
朱碧云鼻子都气歪了!可恶!真可恶!
警察把她和娇凤美凤带到警察局,往拘留所里一扔:“臭娘们!在里面享受享受吧!”
人们常说,地狱是最可怕的地方。朱碧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如今她发现,还有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那就是拘留所。
拘留所的牢房狭小拥挤,肮脏不堪,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臭味,令人作呕。不过这些都在其次,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周围那些人——骗子、老鸨、女流氓等等,一个比一个凶。在这些人面前,她这个雌老虎变成了偎灶猫,叫她怎样就怎样,连屁都不敢放。
她进拘留所的第一天,身上所有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这还不算,还挨了两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娇凤和美凤这两个女孩子更惨,低三下四饱受欺凌,哭得眼睛像核桃似的,又红又肿。
她们在拘留所关了短短三天,已经被整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母女三人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第四天晚上,终于见到了王保长。
王保长显然刚从酒馆出来,酒糟鼻红得发紫,说话时浓浓的酒气喷到朱碧云脸上,臭烘烘的,但朱碧云还是很高兴,抓住他的手说:“谢天谢地!总算把你盼来了!”
王保长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哟,沈太太,你怎么跑到拘留所来了?出了什么事?”
朱碧云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
“没关系,”王保长拿牙签剔着他的黄槽牙:“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讲吧,从头讲起。”
“讲什么讲!”朱碧云急得跳脚:“我们关在里面实在受够了,快保我们出去吧!”
王保长连连摇头:“保你们出去?沈太太,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真是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
“这话什么意思?”
“警察说你们三个都是骗子,拿假首饰到当铺诈骗。这罪名可不轻啊,要坐牢的!”
“什么诈骗不诈骗,没有的事!”
“你说你是盛宣怀的表妹的外孙女,到底真的假的?”
“这……”
“真的不要紧,如果是假的,说你诈骗就名正言顺了,这叫冒认名门,起码判三年。”
朱碧云和娇凤美凤吓得脸煞白,一起大叫:“冤枉!我们冤枉啊!哪有这回事啊!”
王保长拿腔拿调地说:“冤枉不冤枉跟我喊有啥用,这事闹大了,你们要做好蹲监狱的准备。”
娇凤眼泪汪汪:“不!我不想蹲监狱!不想!”
美凤哭喊:“都怪妈不好,在当铺里撒泼!蹲监狱你去蹲,不关我的事!”
王保长说:“沈太太,你大概撒泼撒惯了,竟然对赵局长的兄弟撒泼,自讨苦吃!”
朱碧云哭丧着脸说:“这能怪我吗?他身上又没挂着牌子,我哪知道他是赵局长的兄弟!”
王保长正颜厉色:“沈太太,你这个雌老虎脾气要好好改一改了,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是是!我改!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