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回程途中姬宁就想好了如何在接下来的假期时光里混吃等死,但当第一个无所事事的上午消逝时,他突然感到一种无聊感,明明之前在来到鹿学院之前可以就这样在电脑面前玩上好几个星期,甚至在平时训练中也是想着等放假了就痛痛快快的打游戏,可真这样度过时他却兴致索然。
姬宁关上电脑,感觉世界都空空荡荡的,孤独像不期而遇的客人在他的心房外敲着门。
手机早就埋在西伯利亚的积雪里了,新手机还在快递途中,没有手机的现代人和山顶洞人没什么区别,准确的说还是有一点区别的,至少山顶洞人还可以看剑齿虎呲牙。
他决定出去走走,哪怕去找阿芙拉请她吃提拉米苏,也比一个人窝在宿舍里要好。
他在电脑上给阿芙拉发了封邮件。
“喂,是阿芙拉吗?对,我是姬宁,请你出来吃甜点,其实也没什么没事,就是一个人太无聊了,你上次不是说你假期实习去的意大利,那里好玩吗?”
姬宁点击发送按钮后,慢慢悠悠地向着安布罗斯餐厅走去,往常都在的金发侍者今天似乎是休假,并没有看见他,所以姬宁点好餐后便盯着餐厅里的静物画发起了呆,保罗·塞尚的苹果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可口,摆上一副红烧排骨或许更适合。
十分钟后,姬宁看着面前两份提拉米苏挠了挠头,心想这玩意真有那么好吃吗?看上去就好甜啊,算了,要不等会都给阿芙拉吃吧,反正她从不嫌多。
阿芙拉不是一个人赴约的,简单披着长发,背着双肩包的秦墨也被她挽住了手,秦墨的校服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束附魔,所以她此刻上身穿着一件深黑色的风衣外套,西装领的领口上佩戴表明身份的勋章,下身着淡蓝紧身牛仔裤,丝光竹节的面料在阳光下透着曼妙的色泽,同时静静包裹着修长圆润的一双大长腿,她脚上搭配着双黑色的马丁靴,整体形象高端而又优雅,却又不显得太过张扬,气质恰到好处。
她仅是站在那里,世界就仿佛将聚光灯照在了她的身上,这位身材高挑的英气美人让所有人都挪不开目光,但她却并非娇弱躲于人后的性子,她凌厉地用拒人千里之外的目光扫视过整片餐厅,如同一支挥舞着花刺的玫瑰,骄傲得不肯闪躲任何人的目光。
习惯了她柔柔弱弱的姬宁从未见过她这样骄傲的一面,他很难想象那个哭肿了眼睛的小姑娘能够流露出如此自信,几乎睥睨着世界的姿态,当他还在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秦墨时,那冷淡而疏离的视线扫到他的身上,两人刚好对视上,一瞬间,眼神中不再是冰川一成不变的清冷,而是雪融后波光粼粼的柔和,但这种温柔一闪而逝。
秦墨远远看见姬宁就绷起了脸,虽然将视线故意转到一边,但这未免有种微妙的违和,谁都明白,越是想要表现的不在意,其实越意味着心里在意,直到阿芙拉和姬宁打了个招呼,她才“碰巧”看见了姬宁,视线落在他面前两份甜点上才又好了一点。
姬宁不是傻子,所以当他看见秦墨的那一刻,就把自己的那一份提拉米苏推到了另一份的旁边。
“中午好啊,美丽的两位小姐。”姬宁殷勤地向两位少女的面前示意面前的提拉米苏,他这才惊觉自己更应该找秦墨聊天才对,她在鹿学院初来乍到的,自己若不再和她说说话,她就和自己一样孤单了。
“秦墨说你笨兮兮的,我倒不觉得嘛,这不是挺聪明的,还知道曲线救国。”阿芙拉笑嘻嘻地看着姬宁,然后请来侍者,“请把这些打包起来,再来两份一起带走,然后给他们一人上一杯咖啡,毕竟今晚两位可有的谈了。”
随后她看向秦墨,面带笑意道,“如果你能够在1小时内回来,那么提拉米苏我们对半分。”
阿芙拉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几句简单的寒暄后,她就耸耸肩,抬头指了指餐厅里的水晶吊灯,嘟囔着“再待下去,我比它都亮了。”
等到餐厅侍者将打包好的两份甜点放到她的面前,她便干脆利落地起身朝外走去,临走前还揶揄地丢下一句话,“昨天我刚回来,有人就跟我抱怨了整整一个晚上,说你对她不闻不问。”
姬宁和秦墨都有些尴尬,性格大大咧咧的少女什么都好,就是太直白了,最终还是低垂着视线的秦墨打破了沉默“好久不见。”
姬宁细细思索了一遍,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惹她生厌的事情,一无所获后最终还是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吗?”
秦墨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可爱的小熊拉花被搅得七零八碎,她甚至不想抬头看姬宁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就是有种莫名的气愤,整整一个礼拜连个电话都没有,自己犹豫了好几个晚上,最后忍不住鼓起勇气主动打过去居然还无人接听。
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无视啊!秦墨愤愤不平地继续搅动着咖啡勺,明明是你带我来这里的,难道之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当个陌生人了吗?尽管秦墨隐隐觉得好像逻辑有些不对,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为什么这么久连电话都不给我打?”秦墨并没有注意到此时自己的语气既气愤又委屈,像个失宠的小媳妇,刚一开口她就委屈得想哭,鼻子有些酸酸的。
“出了一点状况。”姬宁心想你这什么逻辑,没道理我非得给你打电话吧,我是什么?李莲英吗?隔三岔五还得给您老佛爷拜个平安吗?但他还是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漂亮的女孩子就算无理取闹,也是值得容忍的,尤其是面前这位和自己大有纠葛的少女。
秦墨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妥,她微微红了一下脸,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捧起咖啡杯啜饮了一小口,同时趁着姬宁注意力落在咖啡杯上时,不动声色地进行了一次深呼吸,在整理好心绪后她尽量用不含情感的口吻发问道,“什么状况?”
“我这两个礼拜去参加寒假实习了。”姬宁语气诚恳,他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因为没带作业而面对老师质询的年纪。
“我还以为只有古语系才要寒假实习,那你的实习是不是很艰苦?”秦墨眨了眨眼睛,心想难怪这家伙整整两个礼拜杳无音信,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这一个礼拜她都对自己的魅力陷入了怀疑之中,她想了很多很多关于姬宁的事情,夜深人静时还偷偷掉了几次小珍珠。
“其实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姬宁神神秘秘地冲秦墨招了招手,贼兮兮的看上去格外不怀好意,总感觉他会突然轻薄自己。
秦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挽起耳旁的发丝,凑了过去,她没来由地对这家伙有着份珍贵的信任。
“其实所有的假期实习都不用新生参加的啦,学长学姐们会独自完成任务然后给你盖个印鉴就行了。”姬宁闻着她近在咫尺发间的清香,微微失神片刻才分享了这个只流传在学生之间的不密之传。
谁料秦墨本来还算温和的脸色瞬间变得愠怒起来,姬宁相信,如果不是她克制着自己要保持淑女的姿态,她估计会因为生气把咖啡浇在自己头上,“那你不就是去旅行了?”
尽管才认识面前的少年一个月,她已经有了足够了解,他一定把这趟任务当成了公款旅游,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他居然天天到处玩也不记得给她打个电话,夜夜笙歌到连自己打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秦墨没有深究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生气,她只是觉得自己理所当然有资格气愤,她强忍着心酸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能够接受的理由。
“这么生气干嘛吗,听我说完啊,我连半个下午都没享受好么,我到伊尔库茨克州的第一天就接了个当地的任务,结果差点回不来了,十三天啊,你知道我那十三天荒野求生怎么过的吗?”姬宁摸着微微发烫的咖啡杯,暗暗下定决心再也不为了调动眼前少女的情绪而先抑后扬了,他絮絮叨叨地从登机开始讲起,为了突出自己的可怜以及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还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处理。
许是书读得多了,他颇有副好口才,讲完时刚好从下午茶到了晚餐时间,秦墨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眉飞色舞不时添油加醋的姬宁,她很想像他曾经抱住自己一样给他一个拥抱,但最后她开口却问道,“凯瑟琳是谁?”
姬宁有些难过,讲了这么久都不问问我有没有留下心理创伤,连个安慰都没有,万一以后我看见雪就精神崩溃了怎么办,他叹了一口气“是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啦。”
秦墨的心情又陡然一变,女性名字!以前认识的朋友!她一边绕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她跟你很熟吗?”
“还行吧,一起做过几个委托任务。”姬宁沉浸在无人关心的伤感中,感叹完这世界的冷漠,他喊来侍者,顺手拿过菜单又点了几样没吃过的菜肴。
秦墨接过菜单,本想表现得自己既毫不在意,又大大方方,但终究没有按捺住,她翻着菜单眼神却飘忽不定,压根没有聚焦在菜肴的名字上。“她长得好看吗?”
“挺好看的,回头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姬宁大大咧咧地回应着,他双手交叉撑在桌上,心想果然女性是感性生物,无论什么事情,她们的关注点永远先是在容貌上,然后才轮到其他问题。
秦墨不断告诉着自己要耐心,要给他解释的机会,但这家伙端着菜单,仿佛要从里面看出花来。
秦墨瞥了一眼姬宁,越看心里越发变扭,又气又急的她耍了生平为数不多几次的小性子,她把菜单往桌上一推,“我不饿,还有事先回去了。”
姬宁看着起身的秦墨有些摸不着头脑,白嫖一顿饭居然还有人以不饿为借口拒绝?算了,随她去吧,估计她是想减肥,以前姬宁认识的姑娘们都这样,明明已经够瘦了,嘴上却天天念叨着减肥,后来他才知道那不过是个借口,仿佛只要瘦下来,就都个个风华绝代,人是种需要希望的生物嘛。
“好的,拜拜,注意安全。”姬宁冲秦墨摇了摇手,继续等待他的晚餐,没有什么比稍后吃饭更让人期待了。
没有得到挽留的秦墨气不打一处来,她算是看出来,这傻小子是真没看出自己的情绪变化,她被气得想笑,索性转身又坐了回去“我又饿了。”
姬宁熟练地把菜单递了过去,秦墨恨不得把菜单塞进他的嘴里,但看着乖巧坐好的姬宁,她却找不到借口。
一旁的侍者终于忍不住出声“这位先生,您的女伴好像有话要和您单独说,我先退下,等到这位小姐考虑好晚餐的菜式,请随时呼唤我。”
姬宁这才反应过来,他埋怨道“有话你就直说嘛,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闹变扭。”
秦墨气得想把他当晚餐吃掉,什么叫她闹变扭,难道他看不出自己的关心吗?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对某些事情很在意吗?难道他不知他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她刚想开口,到嘴边的话又变了“我怎么闹变扭了,我就是想知道你和那个凯瑟琳什么关系。”
姬宁再怎么迟钝也体会到了秦墨话里的敌意,他有些迷茫地开口“为什么漂亮的女孩子之间基本都互相敌视?”
秦墨没有回答反而瞟了一眼姬宁,“她和你很要好吗?”
姬宁转念一想,好像也谈不上否定吧,他挠了挠头,“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啊,就像你和我一样。”
哪怕鹿学院堆积如山的课程都没让秦墨皱过一次眉头,但这句简简单单的回答却让她脸色一白,她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强忍酸楚合上菜单,冷冷丢下一句,“自己吃吧。”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明明进来时的穿着和出去时一模一样,但她的周身再没有那种骄傲的气质,连眼睛里的光都黯淡了下去。
一脸茫然的姬宁看着少女渐渐远去,“这个女性好奇怪。”s-655忍不住表达了它的看法,它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自己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去了解人类,仅仅只有冰山一角?
“今天的秦墨确实很奇怪。”姬宁深以为然,随后就和s-655交谈了起来,s-655几乎从不主动找自己聊天,他也知道它肯定在积蓄能量,没有太多空暇时间,所以也尽量不去打扰它,不过既然它主动跳出来,那么刚好可以帮他处理一些疑问。
“上次为什么那只西伯利亚平原狼会冻成冰雕?”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它被我同化了。”
“你不是一滩水吗,怎么它不是变成一滩水?”
“冰,水为之。”s-655觉得人类真的太蠢了,明明他已经拥有的知识足以回答他自己的问题,却总是要询问自己。
姬宁察觉到s-655不屑的语气,他哼了一声围上餐巾开始吃饭,心想爱说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别赖我身上,自己出去玩啊。
s-655似乎是察觉到了姬宁的想法,它冷静地开口“如果我冒犯了你,请原谅我,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