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张宾这番让人毛骨耸然的话,祖逖神色淡淡,仿佛根本就没在听1样。直到张宾说完了,他才淡淡的问:“那依右侯之见,我应当如何应对?”
张宾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大将军博览群书,想必对白起、韩信这些古之名将的下场清楚得很,灭掉我们,对大将军只有坏处,不会有好处!大将军若想确保祖氏1门荣华富贵,不妨高抬贵手,放我军北返,我们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南归你,黄河以北归我们,有大将军在1日,我军绝不越黄河半步!如今天下堪与我主石勒匹敌者,唯大将军尔,我主在1日,晋廷为了抵御我主,便要倚重大将军1日,只要河北还在匈奴汉国手中,朝廷就不得不重用大将军!”
他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充满魅惑,让人难以抗拒:“齐鲁大地人口众多,物产丰饶,民风劲悍,实乃王霸之资,以大将军之能,占据这样1块宝地,成为带甲十万的诸侯易如反掌,到了那1步,晋廷还敢像对付韩信、白起那样对待大将军么?”
祖涣让他说得心神动摇,下意识的说:“爹,他说得……”
祖逖冷然说:“闭嘴!”
祖涣浑身1颤,赶紧闭嘴。
祖逖看着张宾,目光锐利:“张右侯,你这3寸不烂之舌果真厉害,张仪、苏秦、蒯通也不过如此,我当真是小看你了!”
张宾拱拱手:“过奖了!这些都是张某的肺腑之言,还望大将军能采纳,这对我主,对大将军,都有百利而无1害!”
祖逖哑然1笑,说:“早十年或者晚十年,我听到这番话没准会动摇,但是……张右侯啊,你选错了时机!”
张宾1怔:“大将军何出此言?”
祖逖说:“你口口声声都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1旦石勒被我攻灭,朝廷必然猜忌,然后取我性命,但是,你可知道现在朝廷里当家的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张宾说:“李丞相自然是博学多才,见识不凡的,短短几年时间便将大晋那残山剩水给经营得欣欣向荣,张某也佩服得很。”
祖逖撇了撇嘴:“除了博学多才、见识不凡之外,还有吗?”
张宾1怔,说不出来了。
大晋这些年的保密意识是越来越强了,张宾安排了很多眼线,可就是没有办法获得多少跟李睿有关的信息。他只知道李睿能力很强悍,西晋败亡后留下的那个地狱般的烂摊子,他只用了几年时间便经营得红红火火,使得那点残山剩水焕发出西晋全盛时期也远远不如的生机,这是个可怕的对手。但是这个对手的喜好、性格、行事作风、处理问题的思维模式,他通通都无从得知,这让他倍感被动。
祖逖很大方的说了出来:“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懒,懒得去揽权,懒得去掌兵,甚至连丞相之位都懒得去要,打算在大司农这个职位上混到底……若没有北宫大司马、羊尚书等人威逼利诱,万民的殷殷期许,只怕他早就撂挑子跑路,找个清净的地方隐居了。”
张宾:“……”
这是哪个疯人院的墙塌了,跑出来这么个奇葩?
祖逖说:“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野心,1人之下万1之上对所有人来说可能是梦寐以求的万丈荣光,但对他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苦差事。这些年来他说话比天子还要好使,但他从未利用权力从中获取田产、财富,住的依旧是只比小地主强1点点的宅子。他经常抱怨这个官当得太累,每天的工作根本就忙不完,让他很难抽得出时间去做点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如果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他1定第1时间交权,然后连夜扛着马车跑路!”
张宾:“……”
这是哪个疯人院的墙塌了,跑出来这么个怪胎?
祖逖叹息:“张右侯啊,你总拿韩信、白起的遭遇来点我,可你根本就不知道,南阳那个家伙做梦都希望我们这些手握重兵的家伙去造他的反,他好赶紧交出手中的权力然后跑路!你信不信,我今天在山东说1声要造反,明天他就派人将相印给送过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跑路,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年真不是他大权独揽,处心积虑要往上爬,而是我们这些人千方百计让他集权,逼着他往上爬的!”
张宾表示无话可说了。他这套说辞放到任何1个朝代,都能让领兵在外征战、累立战功的将领心惊肉跳,惊慌失措,可他偏偏碰到了1个得下属逼着才去抓权力,做梦都希望手下这帮能力强悍的大将赶紧造反自己好提桶跑路的奇葩,就算他说破嘴皮子,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