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盥洗已毕回来时,探春已经坐在太后床前,握着老人家的手,静静地看着她睡去了。
二人对视,探春的眸中瞬间漾满泪水。
慢慢地把太后的手放回被中,又仔细地给她掖好被子,放下绵密轻厚的帐子,探春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内间。
姐妹两个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各自流着泪,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孟姑姑和紫鹃在一旁看了,各自也红了眼圈。
孟姑姑便让她两个先去睡:“天都快亮了,郡主赶紧先去打个盹儿。这里有我呢。”
因黛玉来的仓促,探春也并没有事先预备她会出来,大半夜的,只好现把隔间的被褥换了崭新的,让她二人将就着先睡一起。
两姐妹放下帐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彼此通报情形。
黛玉先说,探春边听边哭,待听完了,眼睛都哭肿了,拉着黛玉的手,泣道:
“原是我贾家对不起你……”
“不说这废话。”黛玉摇头,催她说行宫的事,“贵妃娘娘是怎么回事?”
探春擦了泪,叹气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太子停床当夜,太上谁都没告诉,便命人去赐了白。
“连陛下带太后,都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
“等我被叫过去,尸身都已经装殓进棺材了……
“就这么着,还有人在太上跟前嘀咕小话,说贾氏本该族灭,如今竟因我这么一个小小女子逃得生天,传出去该让人说陛下好色误国了……”
黛玉一惊:“有人?谁?!”
“一个不知名姓的内侍。”探春垂下眼帘,泪水低落,“还是太后护着我,赶着把我送进佛堂抄经,太上这才没追究我。”
“那内侍呢?”黛玉追问。
探春转开眼:“陶大监的徒弟陶墨搜到了那内侍收受外人敬奉的财物。太上一怒,亲手射死了。”
黛玉眉心微蹙:“没审?”
“没有。”探春的手轻轻地捏着被角,手背上青筋醒目。
黛玉无语地拍了拍她。
“后来我进了佛堂,孟姑姑怕人欺负我,便天天亲自给我送饭。我才能知道一点外头的消息。
“只听说现在是恪谨亲王陪着二皇子安排行宫事宜。周将军只管外围防卫,等闲不让兵丁进行宫。”
探春小声道。
“周将军知礼,守规矩,这是好事。”黛玉心里松了松,便觉得困倦涌了上来。
两人再说两句,便彼此睡去。
两个时辰后,孟姑姑叫了她们起身:“恪谨亲王听说郡主来了,让人来说,他现在去请二皇子,大约半个时辰后过来拜见太后。”
黛玉和探春自是赶紧梳洗收拾,又去看太后。
谁知太后正慈祥地跟崔嬷嬷叙话。
孟姑姑便小声告诉她两个:“这姓崔的正经出身清河崔氏,大族嫡支。
“寇家凭着救命之恩才约好了进宫照看寇昭容十年。
“是她自已舍不得那时才七岁的二皇子,这才说好了再留十年。
“算算日子,已经到了——怎么这人还没走?!”
说着,孟姑姑撇嘴,“太后娘娘当年才见她两三回,便看我们都不顺眼,说我粗鲁。”
黛玉抿着嘴笑:“崔嬷嬷的才学规矩,的确都很好。”
至少在教导贾兰巧姐儿时能看出来,是个心里有成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