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身子轻轻抖了一抖。
她移开了目光,不敢看向那封信。
“这信被二老爷藏在赏给赵姨娘的一个紫檀玉雕盘摆件里。彩霞试探着跟二老爷撒娇讨要,被二老爷大发雷霆拒绝,亲手装箱收进了书房。
“彩霞觉得蹊跷,便与彩云合谋,把这摆件偷出来,里里外外琢磨了一圈儿,后来大着胆子撬开了,才发现这封信。”
王熙凤见她始终犹豫,实在耐不住,上手把信瓤从里头拆出来,摊平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你好好看看!里头可不仅仅是你父母的事,也不仅仅牵涉区区一个甄家!”
黛玉慌忙别开眼,咬唇半晌,才颤声问道:“此信可给外祖母过目了?”
“自然没有!”王熙凤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拍了她肩膀一掌,“你快给我看!里头还提到老太太了!
“塌天的事,都被那蠢货写进了这一封信!你若不看,怎么跟太后和皇上去说去?!
“我告诉你,他们既然不做人事儿,那就索性别让他们当人了!
“可我们这一群一无所知的是冤枉的!有了这封信,我们就算出首!
“你赶紧看完了!然后想好了怎么说!趁着事儿还没彻底乱套,跟太后和皇上通风报信去!”
黛玉听着她这夹七夹八的,心里越发乱麻一般:“若事涉我父母,那怎么也得五六年前的信了,与如今情势有什么相干?
“你们此刻出首,我今夜通风报信,不是忒晚了些?”
王熙凤连连摇头:“我觉得正合适!你赶紧看吧!
“我管家多年,虽然识了不少字了,但这姓甄的写的乱七八糟的,我看得吃力,许多字不懂。
“若不然,我进了宫,早跪在宫门口自已告御状了。哪里还用得着你帮忙?!”
黛玉的目光跟着她的话,不由自主地便落在了信上。
难怪王熙凤看不懂,这不是楷书,而是行草,学得是王献之。
“存周吾兄:来信三页收讫。
“祈兄勿怒,令妹事,实乃误伤。太夫人处,还请吾兄周旋,勿令语泄!
“金王闻讯十分惭恨,已令人阴入林府,照看令甥。太夫人及吾兄勿念!
“令妹婿书生意气,为些许盐税、贱妾一人,视我甄家如雠仇。幸陛下眷爱如故,唯伤弟一人体面耳。
“今江南官场,林氏寸步难行。前为金王寿时,众人诘弟曰:贾氏祖祠欲迁都城否?
“除穆王、霍氏及二三公侯,老亲皆已归于金王门下。
“敬、赦二兄从穆王久矣,恐难更辙。此乃吾兄越次为长之天赐良机也!愿吾兄切勿迟疑!
“先太子冤逝,吾等老亲众族一夜之间无枝可依,穆王乃是罪魁!金王誓杀之!
“吾兄,二王阋墙,势不可挡。吾等众人,必不能侧身事外。或东或西,还请吾兄早做决断!
“弟洵顿首。
“年月日。
“又及:林氏西席贾某,颇知大局,若逢良机,请助一臂之力,以为我等储才。
“又又及:前信所附符信已面交金王,有令舅兄在场为证,勿虑。”
林黛玉看到最后,双手颤抖,双目微阖,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