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看了一眼王熙凤。
王熙凤眯着眼喝热饮子,就好像看不见她的询问一般。
这就是让自已随便说的意思了。
鸳鸯这才含了泪,低下头,轻声道:“太医来瞧过,晨起来的神僧大师也给摸了脉,说老太太,没什么大碍。”
这种情形之下,还没什么大碍——
黛玉只觉心头酸涩,也红了眼圈儿,沉默下去。
“郡主别记挂了。左不过就是日日吃药罢了。老太太如今极省事,都不用人催,到了时辰没端上来自已还问呢!”
王熙凤拈了块点心吃,嘴里含含糊糊的。
鸳鸯勉强挤了个笑容:“说得正是呢……”
“外祖母虽然自称胆小,但其实,她老人家曾经历的风浪非比寻常。
“如今这样,自不是因为一时贪生怕死。而是——”
黛玉勾一勾唇角,露出个冷笑来,看向王熙凤,“家中子弟,实在不肖!
“老人家为了家族血脉计,只得殚精竭虑、耗干心血,只求能为你们翻出一条生路来!”
王熙凤心虚,低头又喝了口饮子,把嘴里的点心涮下去,又擦了擦嘴角,这才抬头,陪笑分辩:
“郡主别恼。我们也都知道的。只是目下除了要还我们这一代的罪过欠账,还得把上一代、上上代的也算进去。
“许多事,别说我了,只怕大老爷、二老爷都不清楚,可不只能仰仗老祖宗了?”
黛玉轻轻转了转角度,正面看向王熙凤:“哦?是哪些事呢?”
王熙凤一噎。
鸳鸯不由看了她一眼。
以王熙凤的口才和胆气,便没理,她也有本事搅出三分理来。
今儿上晌,那位神僧听见的、拿走的,几乎全是贾家的罪证,中间并没有这位二奶奶的丁点儿干系。
那怎么她对上林姑娘,还是这样气怯呢?
上午提到的若干事件在鸳鸯脑子里缓缓流转了一圈。
“郡主可是要问贾府与外头官员老爷们的来往?”鸳鸯忽然出声。
王熙凤一惊,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黛玉也轻轻挑了挑眉,原本虚掩在腿上的双手撒开,右手缓缓地放在了桌子上:
“外祖母可是交待了鸳鸯姐姐,有什么事要告知我么?”
鸳鸯又看了王熙凤一眼,对黛玉点头道:“是。
“因当着大老爷、大太太和二老爷,老太太并没有明说。只是奴婢临出门时,老太太亲口嘱咐:
“让奴婢把自已知道的,和只听见了却不明白的,统统告诉郡主。
“老太太还说,让奴婢当着郡主的面儿,也跟二奶奶说一句:您也一样,半个字都休要再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