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你常来宫里瞧瞧他,下个棋、投个壶、吃个酒,闲谈一二。解了他的郁气就好了。”
顿一顿,看一眼黛玉,绕在舌尖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太后瞥见,自然知道太上是在感慨:若是林如海还在,昭明帝有好友开解,是最妥当不过的。
只是大过年的,实在不好当着人家孩子的面儿,提及人家冤死的父亲。
黛玉就像没注意一样,只管低头听了安排,辞了二圣,拉着鸿昌和探春回自已殿中歇息去了。
一堂红火,转眼流散。
曹谕迈步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殿上正在轻手轻脚收拾残羹冷炙的宫人们。
义敏县主跟贾家,明面上看着,自然早已恩断义绝。
年节过后开了印,该灰飞烟灭的自然片纸不留。但血脉亲情,当真能无动于衷么?
尤其对于昭庆郡主来说,贾府老太太尚在,她又会如何自处?
一念及此,曹谕不由得回想起昭明帝捏着贾雨村的口供时,那副烦闷暴躁的样子——
“这等软脚虾!竟连十天半个月都扛不住!
“这个年,谁都别想过好了!”
曹谕垂下眼帘,默默地走了出去。
今夜大起大落,鸿昌强撑着跟着黛玉回了她的寝殿,进门几乎要晕过去。
匆匆梳洗,倒头便睡。
黛玉见她在熏笼上睡得那般沉,便轻声令人不必惊动,又命晴雯仔细守着。
自已这才卸了残妆,好生清理一番,安安稳稳地躺在了床上。
小红在脚踏上,听得她呼吸一直清浅,便知她睡不着。揭了帐子一条缝,轻声问她:
“姑娘今儿走路多,腿疼了么?婢子给您捶捶吧?”
许久,黛玉才轻轻嗯了一声。
小红进了帐子,先把两角拽好,再给黛玉掖了掖被子,边轻轻捶腿,边低声道:
“明儿是姑娘在这延嘉殿第一次见识元正,不知会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姑娘可紧张么?”
“这有什么。跟在太后旁边装哑巴便是。”黛玉有口无心地喃喃,睁开眼看向头顶帐子角上的如意玉坠子流苏。
小红看她的模样,低下头,轻声又道:“先侯爷的随记,真的全都交给曹大人么?”
“嗯。”黛玉翻了个身,“陛下亲口下旨,岂能违逆?明儿一早,你亲手交给他,让他转交智通大师。
“记得避开甘露殿的人。”
小红答应一声,顺势缓声道:“其实想想也是好事儿。
“外头的案子到底审到什么地步了,咱们都不知道。随记里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您总是一个人纠结。
“自从江南回来,您这身子就没有往日里结实了,焉知不知思虑太甚闹的呢?”
黛玉又翻了个身,合上了眼睛:“西王当面给太上和东王下毒,可证旧案。
“父亲的随记已经不重要了。
“智通是聪明人,他会原封不动地给我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