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病倒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两宫。
太上皇听说事情原委,捏着一卷《陶渊明集》,垂首半晌,微不可闻道了一句:“以太后的名义,送些好药去罢。”
戴权在旁躬身听着,顿了一顿,见太上再无下文,这才轻叹着应声,亲自去挑选药材,又知会了延嘉殿,然后亲自捧了一盒人参鹿茸去了贾府。
贾赦贾政受宠若惊,满面堆笑地迎了戴权进府。
可一俟把这位老内相送走,贾母呵呵笑着倒在榻上,满面泪痕:“老主子这是看着我活得太辛苦,让我放手呢!”
邢夫人等人在旁服侍,闻言忙宽慰开解。
宝玉沉默了许久,等屋里嘈杂渐渐平息,低声说道:“老祖宗别多想。太上如今一意求退,朝中之事已是一字不言的。
“这多半是您不令孟尚仪前来施针,林妹妹……昭庆郡主心里急,才求了太后的名头来催您保养。”
贾母擦泪的手微顿。
王熙凤见缝插针,忙道:“宝兄弟说得极是!老祖宗可别想七想八的了!
“宝兄弟自幼就聪明伶俐,最善解人意的!如今在朝中为官,这些玲珑心思,他才是摸得透呢!
“老祖宗只该听你这乖乖宝贝孙儿的话,好生保养身子,等着看他娶妻生子、封侯拜相,才是正经!”
一席话把贾母逗得笑了出来。
一家人这才放了心。
然而待贾母朦胧小憩,众人散去,宝玉转身便去寻了贾赦贾政,滴泪道:“太上只送药、不命太医前来,只怕正是老太太揣度的那个意思了。”
贾政如今哪里听得了这个话?当即大怒,断喝一声“小畜生”,接着就要寻趁手的东西打他:
“老太太白疼了你一辈子!这个紧要关头你这样诅咒她老人家!”
贾赦也不拦阻,哼一声,只命人去请邢夫人和王熙凤过来。
一时贾府中说得上话的几位主子聚齐,邢夫人和王熙凤听了宝玉的猜测,又见贾赦的沉重神情,便知此事不假,不由得都慌了。
“不是常听人说,唯有陛下亲自探病过了,那臣子们才不得不……的吗!?”
邢夫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那个“死”字儿真的说出来。
贾赦拧眉捻须,沉沉叹息:“北府竟一封书信都没抄出来。此事不论送到太上和当今哪一位的案前,都只有更拱火的。
“咱们家先前便跟北府走得近,后头又有想把林丫头嫁去做侧妃的念头,说不得早就惹了当今的厌憎。
“如今老太太病重,原该一事不问地养息,如今不肯再治。却又不是静静养着,偏前儿个还令琏儿媳妇去了王家和薛家……”
话说到此,众人都明白过来,还是自已家里不够低调,才惹来了太上的“赏赐”。
王熙凤和宝玉都默默地低着头,并不做声。
贾赦看看一脸懵的贾政,冷冷地瞥开眼,沉声道:“传令下去,闭门,阖府侍疾!”
贾政一惊,忙抬头看向贾赦:“大兄,他们几个小字辈还有差事呢!”
“老太太这个样子,他们那些不三不四的差事,有什么可做的?!”
贾赦冷道,又看邢夫人,“你带着媳妇姑娘们,好生服侍老太太。我带着一家子爷们儿,在祠堂跪祖宗,给老太太祈福。”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邢夫人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