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捱不下去了,便自己削了发,露出头顶戒疤,偷跑进了最近的寺庙,躲了起来。
“边军来找我,眼看着就要把我拉回去打死,竟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救了我的性命。”
觉善说到这里,不禁激动地站起身来,朝着西北方向,深施一礼,口诵佛号。
屋里的另外三个人都静静地没有出声。
无人应和。
觉善倒也不尴尬,泰然自若地自己又坐回去,轻声续道:“此人正是随渺渺真人修行了的甄爷!”
黛玉和孟姑姑这才放下吊在嗓子眼的那口气,对视了一眼。
这和尚,经历果然复杂!
“甄爷给我作证,我的确是自幼出家,竟然不知从哪里,给我弄到了一份度牒。上头还给我写了法号,便是:觉善。”
觉善微笑,“外头许多人传说我这法号乃是自己起的,其实不然。甄爷虽不肯告诉我,他如今的身份,但我却知道,他必是已经修行有成的了。
“他给我这度牒,又告诉我说,让我直接回苏州的葫芦庙。还把他家的地契也给我了。让我扩建桃源寺,替有情人祈来生缘。”
说着,竟真的从怀里掏了一张契纸出来,朝着屏风的方向一伸。
楚刈得了黛玉示意,走过去接了过来,却见不仅有甄家宅子的房契地契,竟还有一张甄费落款的字据,言明将甄宅永远捐给桃源寺!
黛玉仔细看了,抬头看向楚刈,目露询问。
楚刈仔细看了,点一点头:“应该是真的。”
觉善在外,继续说道:“我拿了这些东西,一路化缘回了苏州。
“谁知桃源寺十多年了竟还荒着,甄爷的宅子倒有人想占,正在官府闹鬼。
“我拿着东西去找了下蟠香的方丈师兄,这才有了如今的桃源寺,和我这个罪孽满身的觉善主持。”
他虽然只是平平叙述,可一旦思及姑苏到金陵,金陵到西北,西北回姑苏。只怕中间无数艰难险阻、屈辱折磨。
单单想一想,林黛玉便已觉得胆寒。再看向觉善时,只觉得这上万里路走下来,哪怕是个菩萨,怕也要走出几分金刚火气来。他怎么竟还这般镇定?
沉静许久,黛玉才长长一叹,轻声道:“和尚辛苦了。”
觉善合掌:“阿弥陀佛。小僧修行心不坚定,才有这番劫难。都是命定的。不苦。”
“说不苦定是假话!”孟姑姑也同情地看着他,“你不肯在寺里说这些事,一定要上林府,找郡主一一说清。
“难道还真能是只为了甄家这一纸契书?我却不信!”
觉善低着头。许久,方抬头道:“我后来托人去金陵看我俗世的妻儿。
“我才走了三天,我儿子去河边玩耍,落水而死。
“我妻子葬了儿子,自己便吊死了。
“郡主在上,我不打诳语。我绝对不相信,事情能有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