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简双手拄膝,想了许久,勉强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所以,陛下恼我,便恼了。世叔此刻不必替我缓颊,就借着这个时机,疏远些便疏远些。”
黛玉勉强笑了笑,又亲手给陶行简倒茶,“我心里知道世叔和陛下疼我,就已经知足了。”
陶行简叹一声,又问:“你真的不想嫁人么?”
“真的。现如今,事情太多,真顾不上。”黛玉无奈。
陶行简扬眉:“太多事?譬如?”
“譬如北静王的事。世叔知道么?”黛玉愁眉。
“知道。”陶行简脸色顿时一变,冷哼一声,“若不是太上打了他个动不得,陛下险些就要放下恩科的事情,先跟他计较计较了!”
黛玉扶额:“可北静王此举,不论他背后是什么缘故,搁在人前,也不过就是个贪花好色、私德有亏。
“他又是幼年丧父,太上还管了许多。这种情形之下,哪怕是全御史台只弹劾他一个人,归根到底,小节而已。
“他公务上有错儿么?太上真的舍得把他怎么样么?他会因此而去了王爵、一蹶不振么?
“不会啊!”
陶行简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实在没忍住,低声道:“谁说他公务上没错儿的?!”
“那是合适的时机拿出来说么?”黛玉应声追问,“太上仍在,四王八公十二侯,哪个没有板上钉钉的十恶之罪,到最后都只会不了了之。
“若不是因为这个,我怎么敢在此时掀开宁国府的盖子,不就是仗着太上宽纵这些人,会留他们的性命么?!”
陶行简狠狠一拳捶在桌上,眼里喷火一般:“你不知道陛下有多难……”
“我若真不知道陛下如今有多难,我早就让人去收集北静王的劣迹,然后撒去忠顺王府,让他们俩狗咬狗去了!”
黛玉脱口而出,话一说完,又露出懊恼之色,只得再陪笑着撒娇拽了拽陶行简的袖子,“世叔,我一个小女子,不论朝政。”
陶行简早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半天,气愤倒少了七分,只问她:“所以呢?”
“北静王是个聪明人。只怕此刻,他已经反应过来,是我挑唆着荣府给他传话,让他去太上跟前求赐婚。
“他挨的那四十棍子,以及在京城臭了一半的名声,实实在在都是被我算计了的。他不可能不记恨我!
“那些进士们,寒窗十载,一朝登科。正是锦绣前程、大展宏图的时候,我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我不能害人家!”
黛玉长叹一声,“否则的话,哪怕我再有银子、再多圣宠、再贤良淑德,也抵不过人家仕途坎坷的暗恨啊!
“更何况,那还都是陛下劳心费力,亲手简拔出来的人才!那岂不是又要令陛下失望了?”
陶行简恍然。
正是如此!黛玉人在深闺、规行矩步,只要小心些,北静王便不能把她怎么样。
可若是黛玉嫁了这几位进士中的一员,只怕北静王会拼着再挨一顿打,都要断送了黛玉这夫婿的前程!
而且,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又有太上撑腰,他若是想捧起来谁或许还需要个三五载,但若是想毁掉一个才入朝堂的新人,怕不得只需动动小手指!
还能让人一点儿错都挑不着他的!
陶行简终于明白过来,黛玉此举,也是无可奈何。
“那若无北静王一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