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含笑向她点了点头:“林妹妹,初次相见,妹妹果如娇花照水一般娴静超然。”
这是宫妃,内命妇正一品。
黛玉正色起身,正经行礼:“臣女林氏,给贤德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太上和太后看了元春一眼。
元春和煦地笑着,端端正正地受了她这一礼,然后伸手碰了碰黛玉的胳膊:“林妹妹请起。”
黛玉起身,却不再看她,而是转向太后,再度跪坐在垫子上,打开了锦盒,口中解释:
“回太后娘娘的话,笔墨纸砚均由延嘉殿赐下,臣女便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胡乱添加抄那么多经文。
“若是坏了太后娘娘的安排,臣女岂不辜负了娘娘美意,何等罪过?
“这里头还有一部是《妙法莲华经》,共七卷二十八品。”
太上皇和太后同时一愣。
“你有这么快的手?”太后觑着眼看黛玉的手指。光洁如旧,软嫩白皙。只在右手无名指关节上,微微有些硬痂。
黛玉笑了笑:“臣女可没这本事。”
顿一顿,仔细解释,“荣国府的省亲园子里有一座栊翠庵,庵内请来坐镇的尼僧,恰好也是姑苏人士,跟臣女是乡亲。
“前阵子臣女刚开府,不免思亲情重。想给父母诵经,又怕错了规矩,便邀了这位师父过来同住,指点我一二。
“因这师父本就发愿要手抄一部《妙法莲华经》,从我这里得知太后想在佛诞日做好事,她哪能放过?
“甚而至于,嫌我家里人多,逼着我一同去城西的菩提庵里住了两个月。每日除了抄经便是听尼僧们晨钟暮鼓,果然十分洗心。
“如今这经抄好了。臣女私心想着,她字比我好看,又比我虔诚,又是刺血融墨,又是同我一道,因着太后口谕才动的因果。若是不奉在太后驾前,怎都说不过去。
“所以今日进宫,特意把她这经也取了来,请太后御览。若果然可堪供奉,那便是她的福气了。”
黛玉闲闲道来,太上和太后一开始倒只是当故事,漫不经心地听。可一俟听到“刺血融墨”四个字,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了黛玉手里展开的经卷。
“赵体。这是行家。”太上索性从黛玉手里接了过去,迷了眼睛放远些看,品咂一二,不由得啧啧称赞:
“历来抄经,赵体乃是头一份儿。借唐追晋,既典雅流逸,又法度严谨。便是赵孟頫本人,也是因抄经抄多了,他那小楷才能大成。..
“且我看这墨色,似乎刺血也不算太多。许多人刺血抄经,都骇人得很。似乎这样才能表达虔诚。
“其实墨色才是佛菩萨最爱的干净纯粹之色。但凡是血色了,又不掺朱砂驱邪,岂不是擎等着招邪祟么?
“这个颜色便调得十分好。又有虔心,又不夺墨色,还能在日光烛火下映出隐约殷红。极合朕的心意!”
向着黛玉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来,“你家这位尼僧师父,不愧是出家人,懂行!”
又向太后道,“你若是不爱这刺血的样范,我就拿走。佛诞日我正愁呢,这个便算我的!”
太后嫌弃地哼他:“一辈子最会抢东西!给你!林姐儿说得好,佛前之事,机缘因果最要紧。
“你既然已经动了念,若我偏不给你,怕是倒坏了这因果,以我的名义供奉了也没用。
“行了,拿走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