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娘子这话说的,贫道并不是找你讨鱼丸吃,贫道肚子也不饿。”
话虽然这样说,但那老道的眼睛,从一团乱糟糟的眉毛胡子后头,盯着顾娇面前的鱼丸汤。
虽说脸上五官都看不清,但目光却闪闪亮。
宁宁很是瞧不上他,忍不住又翻个白眼,“道长说我不该喂狐狸吃鱼丸,给你你又不要,想吃就吃,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唷,这位小娘子,年纪不大,好利的一张嘴。”
那道人呵呵笑道,也不生气。
顾娇看他一眼,干脆端起自己面前的碗,走到那浑身恶臭的老道跟前,把鱼丸汤倒进他的空瓢里。
“还热呢,送与道长吃。”
老道得了这碗汤,有些惊讶,对顾娇作个揖儿,道了句谢。
他端着汤正要走,突然停住脚步,仔细看了两眼叼着一只鱼丸的狐狸,冒出一句:“这小狐狸长得漂亮,眼睛不太好啊。”
顾娇宁宁等闻言俱是一呆。
待她要细问时,那老道却走得远了,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宁宁于是有点后悔,摇了摇顾娇的手,问道:“娘子,那个老道,会不会就是高人,我是不是得罪了他?”
顾娇摇摇头,正要答一定不会,却听到隔壁桌上的几个人大笑道:“几位定是外地来的吧?”
“正是。”东仓君对他们拱了拱手,答了一句。
“那邋遢老道,是我们这里的老熟人了,虽不是日日都来,一个月里,能在这夜市里头看到他的,大约也有个十回二十回吧。”
一个穿着葛衣短打的壮年男子,与几个朋友坐在一起,也跟她们一样,在喝鱼丸汤,见这几个外地人差点把那骗吃骗喝的道人当成世外高人,觉得十分好笑。
原来,这位老道在这一带游荡,也有好些年了,年纪一大把,却总是一副邋遢模样。他身上勉强披着件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道袍,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也学人梳个混元髻,可无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道士。
道士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混吃混喝倒是铁板钉钉。
他惯常用的手段,就是凑到小娘子小郎君身边,似是而非的念两句诗,感叹一下自己可怜,连碗饱饭都吃不上,而小娘子小郎君们涉世未深,年轻面嫩,总觉得旁边有饿肚子的老道人盯着,自己也吃不下去,便会给老道再买一碗,或是把自己的给他吃。
溪州城里的食肆商户们,包括夜市里的鱼丸汤摊主,早年也觉得出家人吃不上饭可怜,时不时接济这老道一二,但架不住他日日来晃,身上还那么脏,做吃食的,谁受的了,便争相驱赶,他也就不去那些正经食肆了。
最后只有在夜市里兜兜,能混个半饱,也成了溪州城内一景。
“听人说,还瞧见过他在海边捡海货,山里抓兔子,荤素不忌,怎么看都不像个出家人,娘子们可千万别把他当作什么世外高人了。”
邻座几位说完,哈哈一笑,又呼呼的喝起汤来。
东仓君听得满脸异色,有些哭笑不得,他对几位闲汉拱手谢过,才转过脸来,对宁宁道:“看来不过是个混吃混喝的假道士,宁宁不必在意。”
顾娇却并不这么认为。
那老道身上,隐约有一点飘渺的青色烟气,极淡,但顾娇看到了。
顾娇不知那是什么,但一定不寻常。
更别说,他走之前,说了句胡好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