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林维尔一边用力劈开荆棘前行,一边挤眉弄眼地笑道:“是啊。不过对我来说,这些阻挡我们脚步的树枝藤蔓和怪物也没什么两样呢。哎呀,都让我有点受不了了。好吧,好吧,我会小心的。”
他们都笑着说:“是啊。当然还是小心点儿的好。不过,即使真的有怪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的大个子维卡,可是有好一阵子都没有机会挥动起他的长矛了呢。”
他们玩笑着,脚步也变得更加轻快。
过去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太久,可是,佩德塔兰山雄浑壮阔的景象,还是让他们心生敬意。
他们爬上了最高的山顶。天高云淡,烈日炎炎。浓厚的雾气还笼罩着群山,只露出苍翠的山顶,像是给青山戴上了一条云做的腰带。他们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上来,可是,下山的道路却还是隐没在密草丛生的林子里,不得而见。
覆盖着厚厚落叶的土地湿滑,他们相互搀扶着行进。他们已经在群山密林中穿行了好几天,可是,仍然没有能很快走出大山的迹象。
可是格雷恩很乐观,他安慰大家:“放心吧,我们会比在沙漠里用掉的时间少得多。路是难走了些,可是一切都很正常,就像我预计的那样。不过,我们不要掉以轻心。”
特林维尔咧咧嘴。路何止是难走了些呢,很多时候简直寸步难行。他和格雷恩轮流用剑砍开脚下缠人的枝藤和荆棘,他的手酸了,剑锋都卷了刃。即使这样,他们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
顺着一条小溪,来到一处小山谷,他们又停下来休息。大个子巨人累坏了,他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着粗气,动也不想动一下了。懂事的小亚米娜没有去打扰他,她一会儿跟着萝意达身边去拾柴,一会儿又去帮着艾尔希娅生起一堆火,从小溪舀来溪水,加上采来的野果蘑菇,不一会儿,一锅热气腾腾地热汤就烧好了。
飘香的热汤让他们胃口大开。虽然随身携带的面包早已所剩无几,可是在神秘而慷慨的大山里,他们根本就不用去考虑会饿肚子的事情了。他们吃得甭提有多开心了。
吃饱了,艾尔希娅取出一条厚厚的毯子递给亚米娜。小姑娘心领神会,跑到特林维尔身边。“特林维尔先生,你是要睡了吗?给你毯子,不要着凉啊。”
特林维尔大为开心。他笑着说:“亚米娜小姐,你可真是特林维尔先生贴心的小宝贝啊。”小女孩儿摇着手笑着跑开了。
雾色清濛,在山顶树梢静静地流淌。流水叮咚,让他们的思绪和脚步,都变得悠远安详。
小亚米娜安静地熟睡着。他们围坐在一起,从危机四伏的荒漠投身于寂静的山林,虽然格雷恩刚才还在说,“安宁”,并不属于他们这些逃亡者。他们并非不相信格雷恩的话,只是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担心的神色。
他们都不想说话。虽然在荒漠里,他们已无奈地忍受着死一般的沉寂,可美丽的佩德塔兰山却如此不同。同样的宁静却让他们生怕一开口,就会惊扰围绕着他们周围的安宁。
特林维尔看看这个,又看看这个。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格雷恩轻声笑问道:“特林维尔,大家都在享受这种难得的安静悠然,我想你和我们一样,不会有所抱怨吧?还是这片雾气笼罩的山林,让你也变得不爱说话了呢。”
特林维尔也压低了声音,好像生怕惊醒了亚米娜的美梦。他笑着说:“即使是我,也不会因为少了怪兽的袭击就感到遗憾。我必须承认,在我一心向往的打打杀杀的日子里,我并不反对偶尔也来那么一会儿,就象现在这样,安静地坐在朋友的身旁,什么都不用说,只是静静地坐着,就让我感到愉快的了。”
格雷恩笑着点点头。“我的朋友,一路上如果没有你,我们根本不可能会走到这里。现在,请忘了追击的马蹄声,忘了怪物张牙舞爪的模样吧。现在,我只想你好好睡一觉。”特林维尔看着他。他的眼神平静安详。
他笑着回答他的朋友:“我正打算那样做呢。”
山崖下的这处藏身之地,正好能让他们避开山林中微凉的清风。阳光透过薄雾,照在他们身上暖暖地。
篝火上的水壶咕嘟嘟地翻滚着。因为温暖,他们都变得懒洋洋地,昏昏欲睡。
格雷恩头枕着一块石头,听到特林维尔低沉的鼾声。他又扭头看着艾尔希娅和萝意达,她们依偎在亚米娜身边,盖着毯子已然安睡。他抬头看着四周,依旧是无声地静谧。
他感到心满意足。想着在未知的道路上,这片刻的宁静愈发弥足珍贵。他也不禁放松了警惕,睡意沉沉。
耳旁响起战马嘶鸣,马蹄声撕碎了令人为之感动的安宁。他仿佛看到,近卫军激扬的铁蹄,踏破了宁静的大地。烟尘滚滚,喊杀阵阵。
无数人在旷野里,城墙上,只为了他们的信念,拼得你死我活。箭矢像死神的使者,在战场上无孔不入,那些年轻激扬的生命,却已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伤者在遍地的尸体旁翻滚,可是沾满鲜血的刀剑,却无情地让他们的呻吟声,梗在喉间。
即使已经预见到了他们的命运,每个人都听到了死神的招呼。可是他们圆睁血红的双眼,为他们的敌人,也为自己,奋力劈开那条死亡之路。
阿波多利国王苍白的脸上,对血腥的漠视让他的笑容狰狞可怖,他挥舞着屠戮的剑,驱赶着人们心头仅存的一丝愧疚和良善,只要能杀死面前和他们同样活生生的生命,他们甘愿让他们的双手,将兄弟的黑森林,变成血淋淋的地狱。
近卫军的兄弟和战友们,他们满脸鲜血。迷茫和痛心早就从他们的心头消失了。
只有艾蕾诺亚王后,泪眼涟涟。
巴布克莱王城,在胜利的旗帜下,哭泣。
他的朋友们,他的亲人们,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