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山林,天气由暖转凉。
离开九府已大半月,两人穿山过林,各自修炼,对话有,却极少。
早旬朔月本就不那么亮,今日月映山林,刘赤亭不得不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初秋。
他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酒量大涨,一日喝酒估摸着有个十两十一两,要再这么下去酒量就要破一斤了。
山林之中,月华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刘赤亭不经意间抓了一些,一旁小溪分走了一些。
沿着溪水往上,有个不换青衫的姑娘双手撑在身后,拉起青衫双足摇摆,足尖时不时轻点溪水,惹得溪鱼相竟去往她的脚边,似乎都想要一亲芳泽。也不知道它们知不知道亲的是脚底板……
探灵豹的肚皮紧贴对面一块儿光滑石头,莲生则是双臂环在脑后,躺在探灵豹毛发之中晒月亮。
清冷女子转头望向望去,有个明明岁数不大却脱了稚气的家伙靠在树上,抬头望月。
七月初八,邓除夕死在某年今日。中土那时,是同光三年。
也不知坐了多久,刘赤亭起身去往溪边,掬水洗了一把脸。
结果不经意一转头,上游有人双脚悬在水面,一脸无辜。
虞晓雪嘴唇一抿,刘赤亭无奈至极,只得甩了甩手。
起身之后,刘赤亭轻声道:“能不能告诉我需要什么修补神魂的东西?你若神魂修缮如初,将来到了碧海咱们也能有所依仗,起码金丹修士不用惧怕。”
虞晓雪又是足尖轻轻一点,平淡道:“玉京圣女给人当护卫?”
刘赤亭干脆闭嘴,扭头儿往树下走去。
未曾想虞晓雪再次开口:“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模样吧?你说什么我就听?当我是什么人?”
刘赤亭只得再次开口:“想吃什么?”
她除了想吃好吃的,还能有啥?潇潇是个法宝迷,一见新鲜玩意儿就迈不动腿,虞晓雪则是瞧见没见过的吃食就挪不动脚……
虞晓雪歪着头想了想,“翠翠说每年入秋他爹都会抓螃蟹给她吃,也不知道悬镜湖里有无螃蟹。”
螃蟹……刘赤亭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偷看我翻书了?”
虞晓雪将头转去一边,“才没有。”
刘赤亭笑道:“书上说螃蟹九月熟,现在早了点儿吧?”
虞晓雪淡淡然答复:“那你就别知道了,那个装睡的,敢说我就炖了你。”
探灵豹苦兮兮睁眼,一脸无辜,心说碍着我什么事儿了?
可惜刘赤亭已经不再搭话,而是盘膝运转起了剑罡。
几日之后,赶路途中,刘赤亭钻入一处深潭底部采摘探灵豹说的奇异水草,虞晓雪在水潭边等着呢,一只云雀却突然闯入视线,安安静静落在了不远处的大石头上。
也不知怎的,虞晓雪眯眼盯着云雀,吓得小东西连连后退。可信未送到,它又不敢走。
虞晓雪指尖都已经聚起一缕元炁了,云雀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不禁连声叫了起来。
元炁刚要脱手,水中却突然钻出一道身影,她连忙收回元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刘赤亭先看了一眼虞晓雪,后者仰头看向天空。之后刘赤亭才走向云雀,取下信,将早就写好的信放了进去。
小家伙拼了小命振翅,跑得那叫一个快,估计下次都不敢来了。
虞晓雪眯了眯眼,问道:“写了什么?”
刘赤亭压根儿不搭理,只是说道:“走吧,我在前方御剑,你驾驶飞舟。赶在明日到悬镜湖,桑山四景之一,里边儿卖吃食的估计不少。”
说罢便先行御剑而起,到了半空中才敢打开那封信。
开头并无别的,刘赤亭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
信上说李景芝已成二境巅峰修士,也已经剑入二重天,现今与顾怀在流洲游历,不久之后会与秦秉一起到方丈岛。因为方丈岛离着炎洲近,十洲武斗将近时便会去往炎洲。
已经二境巅峰……到底是天才啊!桃花峰亲传弟子,就是不一样。
也不知道秦秉的债还得怎么样了。
信上还说了,火浣布做的法衣已经带到青阿坊,共有三身,青白灰三色,都是他喜欢的样式。长高了也没关系,法衣可以随着身形变化而变化,她也长高了不少呢。
看到这里,刘赤亭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好奇她长高了多少。
其他的,便是两人都会写的琐碎了,胡潇潇倒是夸赞了一句,写的字有长进,看来这一年多来读书不少啊?
“一封信而已,有必要这么高兴?你的嘴角都要盖住眼角了。我倒是想瞧瞧那位潇潇姑娘真人有多好看了,有机会介绍认识认识?哦,也不必介绍,若没出差错,十洲武斗我要出席的。”
冷不丁一声传来,刘赤亭赶忙收起信,岔开话题问道:“你出席?你出席作甚?”
虞晓雪飞舟提速超过刘赤亭,平平淡淡一句:“不知道,我师父说的,这次十洲武斗,九源宫会出席一位副门主,而散人谷则是会出席一位大散人,我们玉京门就得出席两位副门主,但一位师叔抽不开身,只能我出席了。”
刘赤亭一皱眉,“修为是?”
虞晓雪漫不经心一句:“玉京门副门主都是半步神游。九源宫的副宫主与散人谷的两位大散人,也是半步神游。”
怎的如此看重这次十洲武斗?不对,她说过她师父是神游境界,既然玉京门主食神游,那就是说,九源宫与散人谷确确实实是有八境修士的。
虞晓雪却幽幽一句:“我们三位祖师都是炼虚,九源宫祖师九源真人也是炼虚,散人谷藏得深,但师父说至少有一位半步炼虚。还有,聚窟洲虞渊妖女,至少也是神游巅峰,若有机缘便可破境炼虚。零零总总加起来,这天下四个半的炼虚修士总是有的。”
刘赤亭苦笑道:“我没问你呀!你别什么都跟我说成吗?万一哪天我被人搜魂,且不是泄露秘密了?”
虞晓雪目视前方,淡然道:“那你就把我说的昭告天下,让我被玉京门规处死。”
刘赤亭大惊:“这么严重?”
几句话而已,这就要处死?
也不知怎的,反正虞晓雪心情不好,把不能说的也说了。
“你炼化一瓢弱水的事情若被人知道,我至少被封闭修为幽禁一甲子,且要日日遭受万剑穿心之刑。”
刘赤亭脸上变颜变色,沉声道:“玉京门刑罚……如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