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阿满轻叹一口气,走到床榻前,还没等赫连赦起身,她先动作一步。
赫连赦微锁眉头,仰着头,黑纱遮住他的双眼,漆黑的房间里只余留香味和不稳的气息。他不解地问:“做什么?绑我的手干嘛?”
阿满不语,把他的手背到身后用一条白布打了个死结。她伸手摸上赫连赦的脸,指尖一点一点向上移,触碰到结痂的伤疤,她手上的力道很轻很轻,摩挲了好一会儿,她坐下挨着赫连赦,收回手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子上的塞子,一股淡淡的的清香扑鼻而来。阿满从瓶子里抹了些药膏,抬手正好给他上药,却不想赫连赦不配合地扭过头去。
“留疤不好看,头转过来。”她沉着声音道,眼睛盯着赫连的白皙脖颈闪烁不定。
赫连赦低着头,喉结上下滚动,失笑道:“为什么不辞而别?你有没有想过我真的以为你葬身火海?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年夜不能寐就为了找寻你活着的线索?”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喉咙里发着颤音,感觉他还是很瘦。阿满抬手握紧他的下巴,强迫他面对自己,瘦削的下颌角似乎能被她轻易捏碎。她闷闷地说:“是你说不管我的。”
“我没有。”
阿满拖着尾音:“你有。你不和我好好说话也不理我,收回去暗卫,俨然一副和我划清界限的样子。”
赫连赦一愣,沉吟半晌,薄唇抿了抿,又像是如释重负。他的语气很奇怪:“你生气了?因为这些事,记恨了这么久。”
房间里的气温慢慢上升,赫连赦的薄唇干巴巴的,阿满的视线很难移开。她起身走远,惊的身后之人挺直腰板正要下床追上去。阿满在此之前先回来了,这时赫连赦的嘴角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件。
竟然是一个茶杯。
他疑惑地轻启薄唇,却听见阿满不冷不热的声音:“喝杯水,看你嘴巴很干。”
赫连赦没有迟疑照做,他扬起下巴,喝水时喉结滚动,将水喝尽后,阿满收回了茶杯。
她望着赫连赦半天,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这两年生了病。”
赫连赦刚要开口,下巴却被阿满紧紧攥起。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带上几分自嘲:“行为变得乖张,性情多变反复无常。去看了大夫说我得了不治之症。”
“他说我忧思过甚。现在我想确认一件事。”阿满倾了一下身子,一时间她鼻尖的气息打在赫连赦脸上。
“什么事?你怎么了——”赫连赦担忧道。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前的人凑近,暧昧地对他哈气。赫连赦微怔,身体有些僵硬,他震惊之余心头又一阵悸动。仿佛是只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她和他隔得这么近,近到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见。
阿满舔了一下下唇,声音喑哑起来:“大夫说我害了相思病。我一直在想我思的是谁。”她的双眼水光流转,只可惜赫连赦看不见。
窗外响起惊鸟飞起的动静。赫连赦的双唇被堵上,迷人的泽兰香仿佛施了咒的情蛊,他双颊发烫,舌尖青涩的吻重重的磕碰到他的牙齿。良久,灼热的欲望拉回他的思绪,他口齿不清含糊地问:“你在思念我,叶倾冉你在思念我?”
他的不专心引得阿满的不悦,她推开赫连赦,为他拭去唇边的涎水。阿满轻笑了一下:“不知道。你说是就是吧。先擦药膏,我只喜欢漂亮的东西。”
“还有,叶倾冉已经不在了。你叫我姜满。”
赫连赦乖乖坐着,等待阿满把他眼角的伤口敷一遍药膏。最后他终于按耐不住,委屈地说:“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眼前是一片漆黑。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边,却绑了他的手,不让他摘下绷带。
他的脸上突如其来的凉意令他身体一缩。阿满的手指不安分地在赫连赦脸上打转,她明知故问道:“为什么要来北狄?你一个有了封地拟了封号的皇子,根本不该被选上。”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可是她想听赫连赦对她讲。
赫连赦的口吻很是认真:“因为知道你还活着,你在北狄。”
“哦?怎么知道的?”
他梗住,咬牙切齿地道:“司晏近一年和北狄通信的频率过于频繁。你到底都在和他聊什么?”
阿满笑了笑,食指摩挲起他的下唇,慵懒地说:“那你才发现?我和司晏从一开始就在通信。我和他聊的最多的自然是大楚局势,最后顺便问问看你好不好。”
赫连赦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别过脸似乎对她表示抗议。阿满轻笑道:“你不信?我和司晏通信可是为了给你露破绽,谁知晓你一点都不在意。”
“那你第二年每月三四封,有时甚至五六封,你和他在聊什么?大楚被北狄和金国内外通敌的情况何需多问?我……我还能好?你和司晏是不是有什么?”赫连赦像是怄气,转过头只给阿满留侧脸。
气氛凝结了一小会儿,阿满轻飘飘地说了句:“是的。我和他有一个孩子,你不知道。”
她原以为自己准备的万无一失,不料赫连赦竟然解开了死结。话音刚落她就被他一把抓进怀里,紧接着赫连赦将她扑倒,两人的身体绞缠在一起,重重的摔在床榻。
“你!”阿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像是露出肚皮的猫似的挠着赫连赦的前胸,想要把他推走。
赫连赦一把攥住她的手,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语气冰冷:“什么孩子?你给我说清楚。”一瞬间整个房间的气压低的让人窒息。
阿满愣住,没成想赫连赦一改方才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手劲是真大,幸好自己还做了另一手准备。
“拙燕园里收养了小孩,我就是拜托了司晏多照看一下,帮他造个假户籍以便他日后考科举,你不许取下绷带,不然我马上走。”她说到最后,气焰愈发嚣张。
赫连赦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为什么瞒我?在大楚你最该信任的人不是我吗?那个孩子是谁?需要你这么遮遮掩掩。”
阿满的耳根被赫连赦的热气打湿,她招架不住了,态度软下来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之前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瞒你任何事,你先起来。好吧,我说,那个孩子是燕家的。”
阿满垂下眼睑,小声嘟囔着:“小气鬼。不就是没告诉你小燕子的事吗?犯得着和我发那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