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窗台前,洁白无瑕的花瓶中插着黑蔷薇。李喻自顾自泡茶,青衫飘飘,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单薄。
房间里偶尔发出茶具磕碰的声响,热腾腾茶水的水雾袅袅升起,李喻的手腕处若隐若现有红痕显露。
“请用。”他的声音冷冽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温和,“在下有这么好看吗?”
面前的人影逼近,叶倾冉收回目光,盯着递上来的茶。她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我只是来找苻荣,阁下若是愿意帮我去通报,不胜感激。”叶倾冉面上带笑,伸手犹豫半天,接过茶盏。
李喻却是不松手。
他狭长的双眼微微扬起,黑眸眯成月牙,清俊的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他语速缓慢:“姑娘和在下是不是见过,总觉得不是头一回见。”
指尖被茶盏烫到,叶倾冉收回手,揶揄道:“或许是我貌不出众,阁下在哪里见过和我几分相似的人。”
身前的人俯下身,直直盯着她看,似乎要把她的脸看穿一样。叶倾冉面色骤然一冷,她把手搭在桌面,有节奏地敲击起来。
“看来真是在下认错了,在下所见的那人脾气可没姑娘这般好。”李喻退回去,嘴角边依旧噙着笑。
许是叶倾冉方才的眼神倏地冷若冰霜,李喻见好就收,只是找了个位置坐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他道:“姑娘来找苻荣,他今日怕是见不了客。”
敲击木桌的声音顿住,那只修长的手停了动作,叶倾冉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怒反笑:“你还真耍我?不能见客你把我叫进府做什么?”
李喻神情淡然,低了一下头,语气悠扬:“在下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怪不得姑娘头一回来便知晓我的住所在哪。”
男人成熟的面庞略显苍白,眼睫浓密,纤瘦的脖颈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
叶倾冉手里攥起拳头,缓缓掀开眼皮,沉声道:“阁下管这么多做什么?你是苻荣什么人?”
闻言,对面的男人呼吸一滞。
李喻的眸色闪烁起暗芒,整张脸黑下来,双唇紧抿,隐约看出他死死咬着牙。
叶倾冉道:“知道的太多只有死路一条。”她站起身,朝着李喻挪了两步,阳光照射叶倾冉的背影,她的脸背光,除了眉眼间的眸光波动,竟冰冷得好像雪雕。
窗边的黑蔷薇迎风摇曳了两下,暗香疏影横斜在窗牖上。
平阳王府前院,一盆盆灵春草蔫不拉几,春日阳光虽说和煦,却让这喜寒的珍稀草药如同架在火上烤一样。叶倾冉被吸引过去,眼珠子恨不得能黏在上面。
苻荣府上把灵春草当韭菜种呢,一茬茬摆在一起,这要是在雪山寻,半山头也找不到第二株。
不知是不是她看得太入神,有脚步靠近到她身后,叶倾冉压根没察觉。肩头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叶倾冉一个惊吓,紧绷起身子,冷漠地转过头,手上的劲道十足,一个擒拿手将人扣住。
“你做什么?”苻荣倒吸一口凉气,双眼因疼痛挤压在一起,英挺的眉宇皱起,看上去十分虚弱。
叶倾冉见他这样,赶忙松手,她语气有些不知所措,讨好似的问道:“怎么样?我太用力了吗?你怎么不出声啊?我不是故意的。”
苻荣被她擒拿的手臂一阵酸麻,他的双眉紧锁时脸上不自觉露出雷霆之色,视线变得很暴戾。他身着绛红色锦袍,个高腰窄,给人一种压迫感。
“对不起,我没想到是你。”叶倾冉小心翼翼地抓起苻荣的衣袖,察言观色道。
苻荣这副模样她没见过,看上去非常可怕。
沉默许久之后苻荣深吸一口气,他伸出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右臂,鼻音浓重道:“没事。想不到你力气这么大。”
他顿了一下,语调凝重道:“也对,射箭都能把靶子射穿,手劲不是一般人能比。”
叶倾冉轻咳了两声,想要转移话题。
不料苻荣并不理会,他接着道:“叶姑娘,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这话就有意思了。什么叫还有?什么叫惊喜?
除了在骁骑营出了风头,叶倾冉实在想不出来她还落了什么把柄在外面。她掏出腋下包里的木匣,眼睛不敢看他,双手奉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苻荣就是不接。
叶倾冉颦眉不悦地抬起头,眼皮刚掀起就瞥见苻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他的眼神就像鹰隼一般,肆无忌惮地审视她。
心里像是被锋利的东西重重扎了一下。叶倾冉蹙起眉,不自然地垂下眼帘,故作镇定道:“物归原主。你也别太感动,我看你也赢不了,朋友嘛,帮你一下。”
“朋友?”苻荣挑着眉,轻悦的笑声响起,他垂下眼皮,不置可否。
“怎么?你觉得我还不够意思?”叶倾冉瞪大杏眼,一脸无辜,她压着长眉匪夷所思地看苻荣,“原本我才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谁叫你不争气?”
“不争气?”苻荣眼眸一冷,语气微沉。他的身形高大,身材匀称,恰好比叶倾冉高了一个头。
叶倾冉被他身上的寒意给冻到,狐疑地看着他,这才发现苻荣脸色很差,嘴唇上起皮,看着毫无血色。
苻荣大手一抬,一把拿走木匣,他打开匣子,绛红色的流光玉通体晶莹,光芒刺痛了他的眼。他迅速收了回去,木匣重新盖好。
叶倾冉没想到苻荣把木匣递回给她,生气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替你赢回来,你不要?”
她说话向来比较冷静,只不过这次显得格外心急。苻荣竟然让她白白折腾。
“不要,没用了。”苻荣的容颜黯然,眉间笼着一层愁绪。他放空双眼,视线停留在半空,一言不发。
真是一个空旷的院子,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十分寂静。
叶倾冉直直盯着苻荣的脸,一阵风吹过,头发丝被吹散,拍打着她的面颊。
她有些怒了,一把夺过木匣,面色不善地白了苻荣一眼。
她正想转过身,苻荣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疲惫:“叶姑娘,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他顿了顿,粗喘着一口气,语气尽量显得平稳:“如果你把我苻荣当朋友的话。”
差点把正事忘了。叶倾冉一拍脑袋,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只不过这事该怎么说?
苻荣,有人说你叔叔造反了,你们家完蛋了。
这事还没有一锤定音,真也好假也好,其中利害关系牵扯甚广,朝廷不可能听风就是雨,没有证据的话没人动的了平阳王府。
“咳咳——”叶倾冉眼神移开,她盯着那些灵春草,闲扯道,“你家这花种的不错,但是这会儿已经春天了,放外头会被太阳晒死。”
苻荣顺着她的话看去,灵春草一片绿色,哪里像花?他心不在焉地道:“叶姑娘认得这草?听人说这草稀奇,冬日里发热,无聊便养了起来。没成想每年夏天前都养死竟是因为太阳。”
“……”叶倾冉无奈,灵春草被他养死,这消息要是让师父得知,能当场晕过去。
“这草没用,花也没开过,改日我让人都拔了。”苻荣道。
叶倾冉打断他,一脸谄笑道:“那你送我吧,我拿它晒干做香囊。”
灵春草确实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苻荣也没觉得奇怪,他随口道:“那我让下人拔完以后帮你晒干,再差人送过去。”
“好!多谢!谢谢世子!”叶倾冉激动地身子一哆嗦,她勾起一抹明艳的笑,朱唇皓齿,人间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