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庆面色沉稳地站在旁边,目前一切进展都在他掌控之中,他就是要用陈进爵激起百官的愤怒,最后再由他登高一呼定下大局。此时在孙国其的提醒下,王延庆左右斜眼观察了一番身后百官的情绪,见百官群情激愤隐约有种不受控制势头,他心中暗暗笑了笑——
看来是时候自己登场了!
王延庆背对着百官忽然高高举起右手,口中厉声呵斥道——
“陈进爵——”
听见王延庆开口,百官咒骂的声音迅速小了下来。随后,便听见王延庆继续说道——
“你个阉人安敢如此大逆不道!?自圣上登基以来,汝包藏祸心屡献谗言以迷惑天子,天子年少难辨实非,误信阉党以致背弃祖训,荒淫无道!而后汝奸巧专权,上迷惑天子、下愚弄群臣,如今纲常久失,君臣不和,天下汹汹,人怀危惧!若我等再袖手旁观岂不使我大唐为中原耻笑!岂不让我大唐基业毁于阉人之手!”
王延庆义正言辞地数落着陈进爵的罪状,他正义凛然的表情、犀利的言辞,一时间寝宫内外对峙的双方都忘记了眼下的形势,都静静地听着他的言词。
王延庆重重地叹了口,抬头深情地望向天边,叹息道:“陈进爵你摸着良心说一句!先帝在世时待你如何?你便以此来报答先帝之恩么?若你尚有一丝良知早早回头,本相念在你曾服侍过先帝的份上饶你全家性命!否则——”
‘咚——’
就在王延庆动之以情试图‘感化’陈进爵时,墙的里边忽然扔出一个东西,这东西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便停了下来,它滚过的地方还留下一条湿乎乎的痕迹。
王延庆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眯着眼上前弯腰看了看,当他看清这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时,他整个人像是失了力一般瘫坐跪在地上,口中高声哀呼道——
“圣上——圣上——”
众人听后皆是大惊,纷纷凑上前去,借着火光一看,这血淋淋的不是人头又是何物?众人开始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天色黑暗人头又满是鲜血,可当他们擦拭双眼试图再确认时,有人便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是圣上!这是圣上的头!你们看!头上的玉簪!不是圣上的还是谁?圣上——”
众人一看发现那根玉簪确是英平之物,此时众人便如丧考妣般地放声大哭——
“呜呜呜——圣上啊!你死的好惨啊——”
“圣上啊!你年纪轻轻走走了,你让我等向谁人效忠哇!”
“圣上身首异处,我不能接受!”
……
一时间在场之人无不悲天跄地,更有甚者直接用头撞向石墙,当场血流满面晕倒过去。
王延庆在一旁哭得悲痛欲绝,口中不停地哀呼着。孙国其虽然也表现出很悲伤的样子,但今夜的戏还没唱完,是以他伏在地上对着王延庆‘哭求’道:“王相!如今天子遭人陷害、太后尚在阉党手中,请王相主持大局,我等愿誓死相随——”
“对!请王相主持大局!我等愿誓死相随——”
众人群情激愤,此刻也不再顾及什么生死安危,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将陈进爵碎尸万段!
王延庆小心翼翼地将英平的头颅捧起,高呼道:“圣上英灵在上,请保佑我等诛杀权宦!”
“圣上英灵在上,请保佑我等诛杀权宦!”
在众人异口同声的附和声落下后,只见王延庆‘唰’的一声从身旁侍卫腰间抽出锋利的宝剑,随后高高举过头顶,喊道:“诸位随我一同进去诛杀权宦!”
刚才王延庆身上的那股悲伤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熊熊的怒火,仿佛他要用这股怒火将陈进爵一党烧成灰烬。
在这股情绪的感染下,众人跟随着王延庆一拥而上,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魄。
或许是受这股气势的影响,原本久攻不下的寝宫在王延庆的率领下轻而易举地便突破了,御林侍卫奋死搏杀,那支先前顽强抵抗的内侍军作鸟兽散。
王延庆手握利剑带领群臣一路杀入宫殿,在最后一道门前停了下来。他抬头环顾四周,发现高壮此时正躲在房梁暗处,见王延庆看向自己,高壮向他点了点头以示一切都在计划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王延庆一直平静如水的心反倒激动起来,因为他日思夜想这一刻就在眼前!多少个日夜,多少次谋划,所为之时不就是即将到来的这一刻?他强忍住内心的狂喜猛然推开门,用着严厉的、微微颤抖的声音怒呵斥道——
“陈进爵,还不乖乖束手就——”
王延庆的声音戛然而止,‘擒’字犹如一根卡在喉口鱼刺迟迟无法吐出。
静!绝对的静!不光是静,此刻整个画面都显得有些诡异,门内门外所有人像是被点穴一般一动不动地定在那儿,与花园中的石像没有两样。而更令人有些不适的是,屋内隐约飘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陈进爵披头散发地站在一旁,神志似乎还是有些不清。看见王延庆执剑闯入后,他先是随着众人愣了愣,而后像发现什么稀奇东西一般慢慢走到王延庆跟前,在上下打量一番后陈进爵渐渐咧开嘴,笑道——
“逆贼…哈哈!逆贼!就是他!就是他要我砍圣上的头!就是他——”
陈进爵尖锐的声音刺破屋内的宁静,虽说他说的皆是事实,但此时他疯疯癫癫地模样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他。
“胡…胡说!你…你个阉人…莫要血口喷人!”
王延庆结结巴巴地辩解着,此时他从头到脚都感到一阵冰凉,就连炎炎夏日享用的冰镇杨梅都没如此冰凉。
龙榻上,两名男子分列棋盘两侧。其中一人手中捻着一枚棋子,是王延庆的突然闯入让他一直举棋未落。此时听见王延庆与陈进爵的对话,那人方才将棋子落下,而后极为轻松地笑道——
“王相,朕与三师叔在此对弈叙旧,你这般手持利刃突然闯入又是为何?”
王延庆猛然回过神,他看了看英平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利剑,随后激动地抬起手指着英平,高声呵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话音刚落,房梁上忽然飞下一个人影直冲英平而去,一阵光亮从黑影胸前闪过,那人竟然手持匕首要刺向英平!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那人手中的匕首距离英平不过一尺之隔,姬阳与从棋盘上拈起一枚棋子弹向那人。
‘嘭——’
随着一声闷响,那人重重地落在地面上,不过是抽搐了几下便再无生气。众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他们再看向地面时,只发现一名手持匕首的太监躺在英平脚下,他的右眼有个棋子般大小的血窟窿,汩汩的鲜血正从里面往外冒,看样子是死透了。
看着高壮的尸体英平极为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后他似笑非笑地对着王延庆说道:“王相,方才你说谁愣着?”
见英平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他‘哐当’一声将宝剑仍在脚下,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颤声道:“老臣…老臣听闻有人欲对圣上行不轨之事,故特来救驾!老臣是让诸位同僚赶紧护驾……”
英平笑着从龙榻上下来,而后一步一步走向王延庆,笑道——
“有人?朕看…这人就是王相你吧?”
“啊!?圣上明察!老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老臣…老臣愿用先父之名发誓!”王延庆竭尽全力地辩解着,可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苍白。
英平轻蔑地笑了笑,道:“绝无二心?那你手上拿着的又是何物?”
王延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另一只手还一直提着那颗人头,对啊!若是英平没死,那自己手上提着的又是谁的人头?一股不详的感觉从心头蔓延,他战战兢兢地捧起手中头颅。屋内光线明亮,头颅的样貌一眼便能看清,当他撩开头颅额前湿漉漉的长发时,吴小公子清秀的面庞赫然出现在他眼中——
“啊——贤侄!?”
“好你个王延庆!你与吴泽同朝为官这么多年,到最后竟是你下此毒手!来人啊!将王延庆及其同党拿下关入天牢!”英平冷冷地说道。
“冤枉!圣上明鉴!老臣冤枉!”
王延庆尽力叫喊着、辩解着,御林侍卫愣在原地迟迟不敢上前,英平见状大声说道:“捉拿王延庆,朕可恕尔等擅闯皇宫之罪,如若抗旨,与王延庆同罪!皆视为同党处置!”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些叛党拿下!?”
陈进爵适时地喊道,如此一来将这些御林侍卫彻底惊醒,是啊!姬阳与姬先生在这儿护着圣上呢,难道这事还能反转?想到这里,御林侍卫们一拥而上将王延庆及孙国其一众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