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去过了。”
“啊?”常小天吃惊地看着父亲,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
常之山将手中的旗子、木具模型往沙堆上一扔,随后拿起一旁的湿巾擦了擦手,道:“你来的正好,刚好有些事想和你说说。”
常小天迫不及待地问道:“王延庆想干什么?这时候邀您过去肯定没安好心,您……”
“先坐下——”常之山打断儿子连珠炮似的问话,淡定地指了指桌案旁的椅子。
常小天没办法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待他坐定后,便听常之山不紧不慢地说道:“关内,你回不回?”
听到‘关内’二字常小天先是一愣,随后他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还用问?常小天做梦都想回关内去,只要让他回那地方,他今儿下午便可收拾行囊晚上就能出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不过这是什么意思?王延庆那老贼能点头?公孙错那白胖子能点头?欸不对…方才父亲问的是‘回不回’而不是‘想不想’,他根本不在询问自己的意愿而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答复,难道……
常小天忽然有些激动,他挺直身子问道:“回关内!?怎么?王延庆肯让我回关内?”
常之山默默地点点头。
“什么!?他请你过去就为了这事儿?”常小天感到震惊无比,可他又很快冷静下来思索一阵,道:“不对不对,这老贼怎么会突然对咱示好?这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他想从咱这儿要什么?”
常之山依然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儿子。
常小天又思考了片刻,而后瞪大双眼问道:“黑衣卫?”
只听常之山轻叹一口气,道:“十日,他要黑衣卫离开长安十日。”
“什么!?他…他想干什么?”
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常小天头顶,在这个节骨眼上要黑衣卫调离京城十日,王延庆想干什么?难道真如外边传闻那般,他要动真格了?
“不!我不回!这事儿不能答应他!”常小天焦急地说道。
常之山摇摇头,道:“你回不回关内是一码事,我答不答应他是另一码事。”
“什…您答应他了?”
常之山再次点了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答应他?”
常小天心中一万个不解,以他对父亲的了解父亲是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而这次他选择答应王延庆难道真是为了自己?看着父亲略显苍老的脸庞,常小天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昨日圣上身边的那对侍卫兄弟的弟弟也来了咱们府上。”
“啊?裴…裴邵武?他又来干什么?”常小天又是一脸错愕。
“也是为了黑衣卫。”
“也是为了黑衣?他想干嘛?让黑衣进驻皇宫?”
常之山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好像嘴里将要说出的是什么荒唐至极的事情一般,道:“他也是让我把黑衣调出长安。”
“啊?这…”常小天越来越不明白了。
“他不但希望黑衣离开长安,还希望黑衣能脱离神策营的控制范围。”
常小天收起震惊的表情,他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得那般,问道:“摆脱神策营?”
神策营作为守卫长安精锐军,方圆百里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杀到,要逃出他的控制谈何容易?
“如果我没猜错,圣上是想让黑衣在某一时刻从神策营眼皮底下偷偷杀回来。”
“可公孙错将神策营布置地如铁桶一般,就算黑衣再骁勇,又如何能突破神策营?”
常之山站起身来到身后挂在墙上的地图旁,双眼死死盯着长安城外东南角,而后说出了一个常小天从未听过的地名——
“鱼骨径。”
常小天起身来到地图旁,用尽全力也没有在地图上找到父亲口中的‘鱼骨径’这条道路。
“别找了,这上面没标出。”常之山很直接地阻止了儿子的极力搜寻,道“此路在千牛山中,由于道路狭小崎岖、沿途皆是荆榛野莽,就连附近的人家都很少走此路,故鲜有人知。”
父亲对于长安地形了如指掌,这点当真无人能及,除了墙上地图密密麻麻的各种不同颜色的标注,他甚至将那些没有标注在地图上的小道、河流都烂熟于心,可以说长安周边包括千牛山深处的每一寸土地他都亲自去勘察过,作为昔日神策营的最高将领,父亲当之无愧。鱼骨径,光听此名便觉着难走,鱼骨细长多刺,想来此道定是荆棘塞途极难行走,否则怎会以此为名?
知道圣上另有打算后,常小天也不似先前那般着急,他问道:“既如此,那要我如何做?”
常之山又将目光上移至那道天险之关,道:“回天门关,拿着我的佩剑。”
常小天一怔,他自然明白父亲这句话的含义,看来眼下的形势当真是到不得不发的境地了!
常小天用力地点点头,内心沉重无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行离开长安,下次在于父亲相见又是何时!
“你的妻儿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出城,最近徐有年身子不太好,女儿带着外孙回老家看看总是没问题的,公孙错就算不给我面子,徐有年的面子他不会不给。”常之山淡淡地说道。
听父亲如此安排,常小天便再无后顾之忧。
随后,常之山从墙上取下佩剑递于儿子面前。
看着父亲递来的宝剑常小天心中沉重无比,他单膝跪下双手举过头顶,郑重其事地将其接过。
常之山淡淡地说道:“事不宜迟,你尽快出发吧。”
“是!”
说罢,常小天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书房。
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常之山幽幽地说道:“先前圣上以退为进,如今已无路可退,那便以进为退,但愿我大唐能渡过此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