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英平被王延庆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给搞蒙了。不过群臣并未给他太多的思考余地,未等英平彻底明白王延庆这一出的用意时,只见群臣忽然一齐跪在地下,用着同样坚定的声音齐声说道——
“臣等无能——请圣上革去臣等职位以示惩戒、以告先帝——”
声音不卑不亢,却异常的统一,甚至统一像是种威胁。
“什——什么!?”
英平慌了,他彻底的慌了,这...这...这是在逼朕啊!这么大个国家,你们都撂挑子留朕一个光杆皇帝又有何用?王延庆啊王延庆!你这一招好恨啊!先惩乱党,再以托孤重臣身份责令自己降下罪己诏,待此时看似所有事情都交代妥当之后再主动辞官以示自罚,真可谓滴水不漏,环环相扣!你王延庆不但进言处罚了乱党给了天下一个交代,自己还得了不惧冒犯天颜也要直言进谏的诤臣美名,而且最后又来这么一出,以示自己不忘先帝厚恩的忠心。贤臣、诤臣、忠臣都让你做了,此时还要逼得朕无路可退!这——这——这叫朕如何是好!?
英平心中虽是痛骂,但表面上却无可奈何,他连忙劝道——
“诸位爱卿何出此言!?我大唐能有今日之兴皆仰仗尔等忠良,若非诸位爱卿忠君体国我大唐焉能安稳兴盛?”
英平的气势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此时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言,不管看似要离他而去的群臣。望着百官跪在地上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英平站起身冲到台阶边缘,急声喊道:“王大人——你贵为国舅!又是两朝元老!于公于私你皆为表率,何故要请辞?”
“圣上——”王延庆双眼依然通红,他诚挚地说道“微臣自觉已年老糊涂,难胜此任,如今朱雀之乱微臣亦有不可推脱的责任,终究辜负圣望——”
“臣等亦难辞其咎——辜负圣望——”群臣的态度与王延庆出奇的一直,看来今日之意便是变相的‘逼宫’。
王延庆死死咬住自己年老糊涂、已不能再担当要职这一点不肯松口,任凭英平如何好言相劝他都丝毫不肯退让,一时间,英平站在台阶上十分尴尬。
尹敬廷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他在官场混迹多年,如今已位居当朝首辅,今日这等局势他如何看不清?自己昔日这位门生早在许多年前已是和自己越走越远,如今尚存的一丝情谊仅仅够维持明面的尊重,尤其是英平亲政后推行新律,若不是他鼎力相助何以能走得那般顺畅?唐帝走后王延庆便一直强压着自己日益膨胀的权欲之心,只不过碍于他这位‘恩相’才有所收敛。原本王延庆是想等到恩相体面的退隐,而因此事将二人最后的羁绊彻底打散,今日这些官员集体请辞罢官,逼得不光光是龙椅上的英平,同样还有当初选择站在英平这边的他啊!这些人闹得如此凶,几乎是一点情面都不讲,此时如果自己还不站出找出个‘折中’的法子,恐怕今天的局面会闹得很难收场。
唉——这能怪谁呢?到头来还不是怪自己?尹敬廷无奈地想到。
当初自己做出抉择时,其实自己就已经和王延庆站在对立的两边了,他想凭借自己的余热将王延庆一派削弱,这样自己离开朝堂后,圣上也能更加自如一些,没想到啊……
朝堂之争,皆离不开‘权’字,‘权’可生利、可生财、可生色…几乎可生万物,如今王延庆带头罢官所为者不外乎就是‘权’,新律雷霆一出,王延庆一派哀声连天,今日不趁此机会夺回昔日属于自己的东西更待何时?
尹敬廷摇摇头,用力地撑着拐杖。事到如今只能自己站出来主持局面,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至于这个‘台阶’,其实在王延庆跪下请辞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造孽……造孽啊——
“圣上——”
或许昨日那番遭遇伤了元气,尹敬廷的声音听上去苍老不少。
感受着尹敬廷的虚弱英平几乎就要哭出眼泪,他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地看着尹敬廷,眼中满是乞求之色。
“尹相——”
王延庆、常之山皆是一怔,大殿内原本乱哄哄的气氛也随之一顿。
尹敬廷双手撑住拐杖,待殿内嘈杂之声渐渐平息之后,方才开口说道:“我朝有难,诸位同僚心中之愧老臣感同身受,老臣亦恨不得就此辞官而去,跪于祖宗祠前忏悔,以安心中之愧。可如此一来,我等心中之愧得意安抚,那圣上又将处于何等境地?大唐百姓又将处于何等境地?求自己心安而舍大唐之稳,此举终究是成全小德而舍大德,非为臣之道。如今我等为臣子的当舍小义而保大义、携手同心共辅圣上,保我大唐渡过此关才是正道——”
大殿中更加安静了,尹敬廷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竟无言以对,他们期待一般地看着王延庆。只见王延庆仍然跪在地上低着脑袋,没有任何回应。
不等王延庆开口,尹敬廷继续说道;“承天门之难是我大唐之祸,亦是我大唐之耻,圣上秉政时日尚短,遭此祸乱尚情有可原……”
听到这句,英平不禁松了口气,对啊!朕才当皇帝多久?犯点错应该是可以的吧。英平不禁感激地看着尹敬廷,似乎看到一丝希望——可他到底还是稚嫩了一些。
只听尹敬廷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不过圣上置身险境、朝廷颜面受损、官员死于非命、家眷惨遭凌辱,这些却是不可挽回的事实!我大唐开朝至今近三百年,何等风浪不曾经历?如今经历此难,若是想给大唐上下一个交代,老臣倒是有一个法子,此法可安民心、稳朝政,望圣上定夺——”
“哦?当真有此法?尹相快快道来——”英平喜出望外地说道。
尹敬廷苍老的身躯跪了下去,用尽浑身的力气郑重无比地说道——
“老臣恭请太后垂帘听政、掌控大局——”
若是说先前百官请辞痛哭的声音像是无数细针,那此时尹敬廷的声音便像是一根利箭。英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先是一呆,而后身子一激,像是看着完全陌生的人一样看着尹敬廷。顷刻之后用着不可思议的声音,颤抖地说道——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