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新唐之势今非昔比,王松龄早已离朝以换得唐帝重用其子,况且他垂垂老矣、日近西山,常年卧床不起,不足为虑;至于常之山,如今已被晾在一边,远离枢密院,公孙错虽亦是良将,但近年他左右摇摆不定,甚至隐隐与王延庆走得颇近,同样不足为虑;那此三人中,唯独剩下尹敬廷在其中斡旋,勉力维持着新唐朝廷没有四分五裂。可他终究年纪大了,能撑个两三年已是难得,若他待离开朝堂,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正当时’!”
幼帝不止第一次听女相评价新唐百官,但韩单对常之山的此番评价以及将整个新唐朝廷上下串联于一起纵观全局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一番分析如拨云见日,听得幼帝连连点头直感茅塞顿开,他笑着说道:“高屋建瓴!高屋建瓴啊!”
“圣上谬赞!”
“知己知彼、运筹帷幄,新唐大势恐怕就连那小皇帝都没有爱卿看得如此通透。”幼帝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女相的欣赏与喜爱,继续赞赏道:“得卿若此,朕夫复何求啊!”
女相面带微笑地低下头,谦逊地接受着君上的褒奖。
透过迷雾、杂乱般的表象清楚地捕捉到事态的本质与关键,是她梳理政事做出决策的最大法宝。也正是如此,北魏的国势在她的精心打理之下日渐昌盛,如今她的雄心壮志亦是与幼帝、韩单以及北魏朝中文武百官可谓高度一致。在她的计划中,唐帝走后逐渐从内部分裂新唐是她完成不世之举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如今这一步逐渐朝她走来,一向沉稳的她甚至感到有些期待与激动。她精心策划、推演着中原大势的走向,如今这些都一一印证自己预想,这让她愈发地肯定自己。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圣上需得留意一二!”女相收起笑容且将话锋一转,那股稳重重新出现在眼神中,她淡淡地说道:“此事臣一直无法看透,甚至觉得颇为蹊跷。”
“何事?”
“寒门的老四!”
“寒门四先生?”
“对!”
女相的表情愈发凝重,面对这样一个连她都看不透的谜,她总觉得感到隐隐不妥。
“先生开门前后共收九徒,除去伯清波已被赶出关外生死未明,其余七子天下皆知。可唯独这老四竟一直没有露面,甚至...甚至连芸月阁那边调查数年,都没有得到一丝丝线索,只知当年先生在外收了一徒,还是五姑娘入门时才发现的。”
女相对这神秘的四先生产生的担忧或更多许来自于未知,像她这样算无遗策的人面对这样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自然会感到深深的不安,虽然先生格局之高不在乎一国之势,可先生素来将中原安稳视为己任,所以她一直担心在将来北魏大举伐新唐时,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承载着先生维护中原平和的志愿,将整个局面改变。
“如此说来,这寒门的四先生...算是先生生前留下的一个暗子?”
女相点了点头,道:“先生绝非故弄玄虚之人,绝对不会故意空着老四的位置以愚弄天下,臣断定寒门四先生必有其人!先生在中原威望之高可入云霄,有无数人对其崇拜至极,或许这位四先生背负着先师的遗志正暗暗躲在某个角落,待关键时刻再现身以达出其不意之效,对于此点,我大魏万万不可忽视!”
“难道此人就真的没有丁点蛛丝马迹?天下俊才无数,能入得先生法眼的又有几人?”
“臣亦思考过,也曾顺着先生收徒的特点猜想过一二,甚至...甚至怀疑过这四先生是否就被安插在我大魏朝中或是军...”
女相没有将心中的猜想说出口,毕竟这种推断都是捕风捉影,言者无心,万一引起误会终究对己方不利。
幼帝面色也同样变得凝重起来,眉宇间透着一股与年龄极为不相符的稳重与老成。
见幼帝陷入关于寒门四先生的深思,女相音调一提,重新换上自信的语气,道:“圣上不必为此事忧虑过甚,尽人事听天命即可。如今我北魏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幼帝先是一怔,而后看着女相——对,既然无法看透,那便再等等罢了,等新唐不战自乱、等神秘的四先生现身,切莫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好!那朕便再等等!等个天时地利人和!”
“圣上英明!”
幼帝终究是年轻气盛,此刻他将方才的疑虑一扫而空,自信满满地看着殿门外广阔的天空,他十分坚信自己的未来、大魏的未来必定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境地!豪气如高山般直冲云霄,雄心如沧海般广阔无垠——我大魏先祖武宣大帝不曾完成的伟业,如今要在我辈手中将他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