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吴泽已陪同老父亲去前厅与来客道谢答礼,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庭中便只剩下五六人。
连兴左右看了看这座奢华的庭院心中暗暗羡慕,这庭院与府中其他地方相比可谓仙境与人间的区别,吴府前厅看着虽也大气,但不过是普通大户人家的装饰,一旦过了庭前那道拱门,可谓入了仙境一般,让人看了不禁啧啧称赞,就连王延庆都忍不住四处走了走。
良园虽好,可终究不是自家的,连兴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收回。看着坐在藤椅上品茶的王延庆,他将茶壶拿起给自己的上司重新倒了一壶茶,而后问道:“大人,难道圣上真的要施行那所谓的‘新法’?”
王延庆将茶杯往案上一放,并未直接回答连兴。
站在一旁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附和道:“是啊,大人,近日传言圣上真要施行劳什子新法,这...这圣上的目的是在何处啊?”
这位是当今礼部尚书孙国其,年岁已近六十,与王延庆、吴泽的父亲都同过朝。他倒是现实的很,见王延庆位高权重,也顾不得年龄早早就巴结上去。
王延庆轻轻一笑,依旧没有回答。
见王延庆迟迟不肯正面回答,众人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其实众人心中这些天都有些忐忑,因为传言这新法就是冲着豪门贵族来的,他们作为王延庆党羽,若是新法施行他们定然受其影响,如今借着这个机会聚在一起,正好向着他们的主心骨问问。
忽然,吴泽的身影出现在庭院门口,他虽是急步走来,但脸上却笑意满满,看样子似乎心情很好,他高声说道:“诸位久等了——”
吴泽位高权重,又是王延庆的至交,他客气两句众人自然要回礼。于是连兴等人便纷纷站起笑着说道:“吴大人哪里话——哪里话——”
“伯忠——”吴泽与其他人寒暄两句后,便径直坐在王延庆身边,兴匆匆地从怀里拿出一幅字在他面前展开,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王延庆先前还欲拿起茶杯再饮香茗一口,当他看到眼前这幅字时眼睛都直了。将茶杯放回桌面,双手在衣服上揩拭几下,而后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幅字,仔细看了几遍,而后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吴泽,问道:“太白的真迹?”
“你瞧呢?”
王延庆又来回打量了几眼,微微点头说道:“应该是真的。”
随后,他小心地将这幅字卷好递还与吴泽。可吴泽却伸手一挡,将这幅字推回给他。
王延庆不解地看着吴泽,吴泽却笑着说道:“世人谁不知道你伯忠喜好书法、痴迷太白?若这太白真迹留在我这儿,那可真是‘明珠暗投’!”
“是啊!吴大人言之有理!”
“对对——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太白的真迹自然要由王大人珍藏!”
一时间附和之声四起,王延庆笑着摇摇头,退让不过似的将这幅字放在一旁。
见王延庆将这幅字收下,吴泽也笑了起来。他走到茶案的另一边与王延庆并排而坐,随后拿起桌上的茶盏细细一品。茶是好茶,盏是好盏,就连泡茶的水都是特地命人一大早从千牛山上的山泉中打来的。
吴泽将茶盏放在桌上后,转身看向王延庆说道:“伯忠呐,‘新法’一事,你如何看待?”
见吴泽同样提起新法,众人都连忙竖起耳朵。
王延庆看着吴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弟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圣上若真是想要推那新法,咱也没办法。”
“可我听说,这新法似乎...对咱不利啊。”吴泽面有忧色。
“哼,你急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走一步是一步。”
“可......”吴泽还欲说什么,可王延庆却负手离开岸边,走到水池边看起池中游来游去的鲤鱼。
王延庆心中冷笑一声,这个小皇帝看来野心不小啊,明面上是打着新法的名号,可实际却是冲着自己这个国舅来的啊!莫以为自己看不出,一旦新法施行,自己在朝中的绝对权威便会大大降低,自己的这些手下也会受此束缚,自己的利益更是会大大受损。想来这是那文君臣的主意吧?哼,倒是有些能耐,不愧是中原‘文首’。可你们师徒二人想动老夫,就真的不怕‘投鼠忌器’?若此新法一施行,受牵制的何止是老夫一人?那些老一辈的王公贵族,还有隐退下来昔日的功臣,就连老夫的老对手常之山也会大大受影响,到那时候,不需要老夫站出来,自然会有人出来反对,到时候,哼——!
王延庆心中细细谋划着将来可能发生的种种,其实新法一事他早已听说,众人包括吴泽心中的那份隐忧他早已心里有底,只是他的确不好找理由反对新法,文君臣编著的这本新律的确颇有水准,以致于几乎看不到‘明枪’,而其中的‘暗箭’,却是箭箭伤人!待这些被‘暗箭’所伤的‘伤口’积少成多后,便是致命一击!但王延庆终究是两朝老臣,其阵脚哪有这么容易乱?以不变应万变——便是他如今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