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将我救下,那为何又偏偏留下半寸剑意?”
老人身形微动,但却并未转过身来。
“是否是因为...您选择了我?”见老人并未回答自己,折鹤兰追问道。
“是...也不是…”老人纠结了片刻,最终决定说出自己的答案。
“敢请赐教!”
老人口中传出一阵叹息声,说道:“我的确没想到你能跨过那道坎入得天枢境”
折鹤兰一怔,心中思绪万千——的确,与阎王殊死搏斗的在那些日子中,他数次几乎放弃,在生死边缘徘徊之际虽数次来到那道坎前,但彼时的他何曾想过尝试着跨越那道坎?面对触手可及的那道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因为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活下来。
“你...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老人直言不讳地说道。
得到眼前这位老人的肯定,折鹤兰忽然觉得一切都值了,哪怕今日要被彻底的留在这。他继续问道:“为什么是我?而不是韩单?”
“因为当时那一剑刺向的是你。”老人简单明了地回答了他。
“我不信!”折鹤兰摇头否认,他继续争辩道:“我被您‘赐’了一剑,得以入得天枢境,卫良姊被您打了一拳,也得以入得天枢境,花法沙被您踢了一脚,同样入得天枢境...天下天枢强者皆拜您所赐,那一夜伯清波引剑刺向我,韩单挥剑刺向他,您褪去韩单剑势的同时完全可以将这份‘机缘’赐予他,可最后...您选择的是我...”
老者没有说话,似乎是对这一说法的默认。
“为何?”
折鹤兰追问道,修炼了多年的无欲无求的心境仿佛在此刻重新变得执着起来,不问出个所以然誓不罢休。
老人轻笑一声,缓缓说道:“你比韩单更合适...”
“更合适什么!?”
折鹤兰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他虽然这些年清心寡欲,但每每想到这个问题他都会异常执着,虽然最终的事实是成为天枢大宗师的人是他,可他依旧想从老人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你说呢?”
老人的话语忽然变得轻浮起来,不再像先前那样严肃。他缓缓地转过身,一张倍感熟悉的侧脸出现在折鹤兰眼前——
这张脸几乎承载了折鹤兰这一生所经历的噩梦,子时的夜虽然黑暗,但那一剑刺向折鹤兰时,剑光映衬下那张已经麻木而又疯癫的面庞让折鹤兰平生第一次感到‘恐惧’与‘绝望’!
是了,那个疯子的身形与那个老人相差无几,自己与那个老人也不过一面之缘,好啊!老人终究是护犊子将那个疯子藏了起来,为的就是今日在这里等我上钩!?
‘疯子’早已没有当年的‘疯劲’,如今的他头发早已花白,就像那个老人一样。他看着折鹤兰目光分外平和,与当年出剑时眼神中射出的那股决绝截然不同,但同样的是眼中的那股自信——即便面对天枢境的折鹤兰,他依旧无所畏惧。
折鹤兰的身子僵住了,豆大的汗珠从鬓角、额头细细渗出,不知不觉中前后背皆被打湿。他的双腿甚至有些不听使唤,不自觉的微微弯曲,他费劲力气才勉力维持住身子不向后倒下。他战战兢兢地举起右手指着‘疯子’,惊恐地张着嘴,但却吐不出任何一个字。
‘疯子’看着折鹤兰窘迫的模样似乎感到十分有趣,他盯着折鹤兰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靠近。‘疯子’高大而折鹤兰矮小,此时的场景像极了一只高大的猛虎一步一步地逼近猎物。猛虎时不时地舔着舌头,它步伐从容且威风凛凛,目光死死盯着猎物,它不需要任何吼叫或是做出张牙舞爪的动作就已经将猎物吓得无法动弹。
至于被锁定猎物呢?
它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猛虎他几乎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早已忘记自己同样是一头强壮的蛮牛,此刻的他依然是当年被猛虎所伤的牛犊,猛虎每靠近自己一寸,当年所承受的伤痛就愈清晰一分!
折鹤兰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的双脚此时已经颤抖不已。
‘咚——’
折鹤兰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慌乱的四肢竭尽全力地拖动着身子向后移动,哪有一丝昔日天枢大宗师的风采?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折鹤兰惊慌失措地叫喊着,可任凭他如何叫喊,‘疯子’都不为所动,依旧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折鹤兰不停地向后爬着,忽然,他的背靠在了一堵墙上。他绝望地用手摸了摸那堵墙,知道自己已再无退路。他眼睛瞪得极大,眼神中满是惊恐,侧脸、身子与双臂极力贴着墙,在他看来只要能远离这个‘疯子’,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距离也好。‘疯子’依旧没有停下靠近的步伐,二十五年那股绝望与恐惧再次爬上心头、支配了他的意识,而今时今日的这番感受,甚至比二十五年前那一夜来得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