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沉静,不知过了多久,英平率先开声打破这份沉默。
“师父,能让我独自和长衫呆呆么……”
英平依旧背对着文君臣,而他身后也没有传来文君臣的答复......
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而后屋门轻轻打开,随后又轻轻关上......木门吱吖的声音传入黯淡的屋中,显得格外刺耳。
此刻,英平再也绷不住,他身子轻微而又剧烈地颤动起来,此时再看他早已泪流满面,整个人哭得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儿。
自打英平有记忆以来,他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小时候顽皮、自己摔得再重、义父拿戒尺打得再疼,这些都戳不中他的泪点,他的心仿佛天生坚硬——有且只有偷银子那次、偷偷下山那次以及……今夜。
英平哭得无比伤心,文君臣已经不在身旁,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哭了。泪水瀑布一般地留下,与鼻涕混在一起,整张脸都拧巴在一起,样子极其难看。好在光线黯淡,什么都看不清,可就算光线不黯淡,叶长衫也没办法醒来看见他这丑样吧。
长衫!你倒是醒来看看我啊!如果你能醒来,我宁愿让你看见我这丑样子!长衫!你醒醒啊……
英平心中无声地呐喊着,自己最要好的伙伴、三年来朝夕相处的兄弟此刻躺在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一股深深地无奈充斥着全身。
我英平自幼丧母,生父不知所踪,是义父一手将我拉扯大。小时候,身边的孩子都嘲笑我没有娘亲,说我是个没娘的孩子,起初我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到了后来我再也没法忍受那些小孩的嘲讽,直接与他们干了一架,虽然他们人多将我揍得很惨,但那次之后只要碰到他们再这么嘲笑我,我便不顾一切地和他们干,一个打多个打不赢,那便一个一个地找到他们将他们一一修理——就算他们总是会联合起来欺负我,但我依旧会找到机会数倍的回报他们,这就是所谓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吧?到最后,他们终于都怕了我。自那时候起,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把敌人打服,敌人才会怕你,正是从那时候起,我的心变得无比坚硬,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击碎它,但是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就没有任何朋友了,因为没人愿意与我接近,我也不愿意与别人接近,那时候起,我就做好了生命中只有义父和妹妹的打算......直到三年前,在那个小村子遇到你!
想到这里,英平竟痴痴地笑了起来,他用袖子擦拭一下泪水,随后继续回忆道——
原本我是想来修理你的,那天依依怀里抱着花花脸上挂着泪痕,而花花身上的脚印一看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谁敢欺负我英平的妹妹!后面,我向你发难,可你却丝毫不在意,反而与我一起将那些小屁孩打跑,你可知道?小时候我打架总是将背贴在墙上,一是因为他们人多总会把我逼到角落,二是只有贴着墙我才能保住我的背部不受别人的攻击……唯独那一次,你与我背贴着背,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我的背面、我的身后有人了!那种感觉很微妙,也很踏实,是我十多年来从未感受过的,那时候我心里便想,你这个人我一定要认识认识。
随后,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此生难忘,面对草堂的那对狗男女,面对那等煎熬与痛楚,面对爹娘惨死于面前,你竟然未透露出关于我的只言片语!此等恩情,英平何以为报?此等情义,英平如何辜负?此等兄弟,英平安能错失?
你说你是‘天煞孤星’,他们都排挤你、欺负你,没人愿意理你,这种感受我不能理解再多.....你知我懂我、迁就我、护着我,就算前面是个坑你也会陪我一起往下跳,没有你叶长衫,恐怕我英平早就死在那对狗男女的剑下……
十多年了,我英平就你这么一个知心的朋友、过命的兄弟,老天为何对我如此狠心!?
长衫!你快醒醒啊!你醒醒!我娘丢下了我、我爹丢下我,现在怎么连你也要丢下我?你不是要做我的妹夫么?不!只要你醒来,我现在就喊依依一声师嫂!只要你醒来......
英平再也绷不住,他啜泣着,强压着声音,含含糊糊地哭道:“长衫……你快醒醒……别丢下我......我、我一个人,又孤单又怕…...”
黯淡的光线中,英平伏在床边,他紧紧地抓住叶长衫的袖子,可冰冷的手臂没有任何生机。
孤灯长影,秋夜寂寥,一腔肺腑言,不闻回应声。
......
渐渐地,英平的抽泣声越来越小,不知何时他已经站了起来,灯光闪动,将他的身影拉得有些长。他揩拭了一下双眼,静静地看着叶长衫,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一股寒气从他眼神中飘出。
“不管是谁,若不替你报此仇,我英平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