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懋兄倒是把中原大义放在一国利益之上,某深以为然啊。”
听着老师略有激昂的声调,仿佛眼前老者年轻了几十岁,回到了当年慷慨愤然的年纪,那位千古一帝好似就在这小小草屋之中,一股万丈高的英气充斥其中。
可不过顷刻之间,先生那股豪迈的少年狂气陡然收起。他目光微寒,轻蔑一笑道:“只可惜现如今的北魏已非百年前的北魏,其狼子之心昭然若揭。莫以为那个小女娃之所作所为瞒得过天地,若戚世懋知晓她们姐妹二人这些年与蛮人打过的交道,定会气得从坟中爬起,亲手屠了她俩!”
文君臣这就有些懵了,小女娃自然是指北魏女相,可未曾听说她还有任何姊妹,至于与蛮人打交道,那就更是闻所未闻。
“大魏觊觎大唐甚久,那女娃本是个治世能臣,可这些年却有些走火入魔,想让自己名垂千古,想为戚家立不世之功,建万世之业。一统中原?哪有那么简单。”
大魏之心路人皆知,只是不知那女相野心竟如此之大,文君臣听到这里就越来越心惊,也越来越佩服老师,当真未出草屋便知天下事。
“开疆辟土这种千秋万代之功何其诱惑?北魏觊觎大唐甚久,如今不过是忌惮为师罢了,这些年大魏笼络后韩,后韩与北魏相交过密,为的就是将来有朝一日挥师西进。”
“一旦两国交战,则中原大乱,若中原大乱,则北蛮......”
先生点了点头。他的确喜欢与文君臣聊天,一点就通,总是能看清问题的关键。
“所以,大唐不能乱!大唐必须强盛!”文君臣不停地点着头,像是在对着先生,又像是在对着自己,斩钉截铁地说道。
先生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文君臣近日所为之事可以说是他毕生的心愿,此书一旦问世将来若加以实施定然是一条无比艰难险阻的道路,所以近日每每提笔之时他心中都有犹豫,故今日前来陋室求老师指点迷津。
那他的大作是什么呢?简单概括就是‘变法’二字。
‘变法’乃诸国寻求前进、奋起甚至称霸中原的常见手段,在中原漫漫历史长河中,尝试过变法的国家数不胜数。自群雄割据、逐鹿中原以来,诸国崛起强盛、制霸中原大多离不开‘变法’二字。其范围或大或小,程度或深或浅,可一旦‘新法’得当、施行顺利无一不受其利——如今大魏之盛亦不例外,若非百年前魏昭文王初政时季充力推‘尽地力、平籴法’之法,何来今日之位?
文君臣沉默片刻,复而又开声问道:“可弟子仍有一事不明,弟子虽崇尚‘法家’,但纵观历史,诸国或有尊‘礼’甚于‘法’、或有尊‘法’甚于‘礼’,皆各自强盛不已,称霸一时,为何老师偏偏挑中......”
“不论是‘礼制’凌于‘法制’,还是‘法制’凌于‘礼制’,其兴盛的原因皆是因为顺应了时势,而非‘礼’必定强于‘法’,或‘法’必定强于‘礼’。君臣呐,为师之所以觉得‘法’势在必行,其因有二,一是‘法’原本就能为平民百姓带来封侯拜相、建功立业的机会,届时定然万民积极入世大唐自然兴盛,其二嘛…...新皇继位,掣肘之处必定甚多,新皇若要摆脱这些牵制,‘法’是最有效的手段。”
此话说得极为明显,就差指名道姓将那个‘王’字说出。
思索片刻之后,文君臣又追问道:“可当今圣上当政以来,兴利除弊,大唐已有复苏迹象,若此时弟子再行这‘变法’之事,是否会过于急了些......”
“愚者暗于成事,知者见于未萌。”
“但若引起王侯将相的激烈反对,那大唐百姓岂不…...岂不也得因弟子受罪?这‘变法’是否应该如烹小鲜一般…...循序渐进而推?”
“不过正何以矫枉?”
文君臣细细品味这一句话,心中之意忽然坚定起来。之前提笔飘忽不定,下笔犹豫之感皆抛掷于九霄云外,心中所有报复顿时化作一团热火,恨不得现在就回屋奋笔疾书。
于是,文君臣起身向着先生深深一鞠躬,而后便欲转身离去。
“君臣呐!”先生见他欲离去,忽地喊住他。
文君臣停住脚步,随后不解地看着一脸严肃的老师。
“老师有何吩咐?”
“君臣呐,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充满了艰难险恶,你……可要想好了!”
文君臣目光异常平和,好似老师口中所说的‘艰难险恶’不过是等闲之物,沉声说道:“但为心中之道,虽万死不悔!”
【这一章略微枯燥,只为引出后面的剧情,望各位看官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