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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辨义(重写版)(2 / 2)

田让点头示意。

“何为义?”

田让嗤笑:“饱学之人,何必装傻充愣,公子之身,读书万卷,难道没听过几个关于义的故事么?”

“卬知义事颇多,终不闻有人释义,今退之决心死义,定有一番高见。”中国人可以想出很多大义凌然的故事,但鲜有人能给出清晰的定义。

田让一下子被诘住了,话匣子戛然而止。

“卬闻之,晋国人以为对下体恤是为仁,对上尽忠是为义。”

田让喃喃道:“这是晋文公和子犯教给晋民的义。”

“可如此说来,义与忠同意么?仓颉又何必多此一举,造出两个相同含义的字么?

义这个字,上面是“羊”,下边是“我”。“羊”主善,“我”则表示杀人用的双戟。合在一起,不就是为善而杀,为善而死么?似乎并不仅仅只有忠的意味,有时候忠与义也会有两难。”

“请阁下举一事为例。”

“退之可曾听过庚公之斯义不杀子濯孺子的故事?”

“让知之。”

一百年前,郑庄公与卫国交战,双方各自派出本国的首席射手。庚公子斯代表卫国出战,郑人則派出子濯孺子。

子濯孺子当时伤病在身,勉强出战,庚公子斯知道后说:“我是向尹公之他学的射箭,尹公之他是向先生学的射箭。我不忍心用先生的本领反过来伤害先生。尽管这样,今天的事,是君主的公事,我不敢不办。”于是庾公之斯抽出箭,在车轮上敲了几下,把箭镞去掉,发射了四支后便回去了。

“退之以为,庾公可谓义乎?”

“百年来,世人皆称道,不可谓不义。”

“卬不要听别人如何言说,卬只想问,庾公之义,可是退之信奉之义?”

“呃……”田让不能答。

“卬以为,一千个人,心里装着一千个义。每个人的义不尽相同。庾公敷衍国君之命,显然称不上忠,可依旧是义,显然他的义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义。

卫公子急子也死于义,是兄弟之义,同样违背了君父之命,还有朋友之义,师徒之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既然义有无数种诠释,那么退之贯彻义的道路难道只有和卬你死我活的一条路吗?

如果先君死,臣子必刺而死才算义么?武王灭商,伯夷叔齐刺杀周天子了吗?不食周粟也是他们的义。”

公子卬使人取来一个木头匣子,递给田让,打开一看,竟是一颗怒目圆睁,鲜血淋漓的首级。

“先君啊!”田让恸哭不已。

“尔主非卬亲手弑杀,鳞矔提剑弑之。近日大司徒与卬与宋公政见不和,乃以尔主首级藏于宋公被褥之下,以为敲打震慑。今特还首级于忠臣。”

“鳞矔!”田让双目猩红,暴喝一声。败在公子卬手下,那是公子卬用兵有点东西,败给鳞氏,纯属后者无耻背叛,在后方倒戈一击。叛徒比敌人更招仇恨。

“敢问先君遗体何在?”田让意识到,给先君收敛尸骸,完整下葬,也是在尽忠行义。如果现在死了,宋废公或许就要尸首分离,在封建迷信的角度看,那是三魂七魄没了归宿,死了也不得安宁。

“在鳞氏处。”

田让心中思忖:“可惜不能为先君收敛。让真是妄为人臣。为人所擒,再想刨取尸骸下葬已无可能。”

思维被点开,田让又想起一事。鳞氏举起反旗时,陷商丘,宫里的废公夫人也一并被拿。听说鳞氏中有好色秽邪之徒,废公夫人岂不是……我要是能救出夫人就好了……

我若是先君,一定恨鳞氏甚于公子卬百倍。大丈夫最大的羞辱就是妻女被人淫辱,人主最切齿的仇恨是被心腹臣下背刺。

“阁下所言甚是。让本可以为先君营救夫人,收敛尸骸,嗟乎,悔不当初!

听阁下一言,方知义也有千般,让本可以……唉,奈何只得到一事无成,一死报君的义。舍上义而取下义,悲夫!”

田让懊恼得蔫头耷脑。

“人最大的不自由,就是永远都无法摆脱自由。因为自由,就必须事事选择,并为之负责,切切不可把选择的后果推给旁人。退之对义的选择,显然没能做好深思熟虑。”

“阁下所言甚是,让之谋刺,的确是有素未蒙面之人鼓动、资助。但究其根本,还是让不能早参透义之一字。”

“不过还好,卬素来仰慕义士,即使对卬喊打喊杀过也丝毫不介怀。今日之刺,权当没发生过。退之,大可自行离去。”

田让瞠目结舌:“阁下莫非要戏耍于让?”

“卬公子之胄,怎么会言而无信?你这条命,算是捡回去了。不过卬有忠言相告——‘他人即是地狱’,退之日后之选择须自己为之负责,切莫因为旁人之见,而辜负了自己的本心。”

释放田让后,田单若有所悟:“太傅释放田退之,难不成是为了借他之手,对鳞氏还以颜色?”

“退之出狱,哪有钱准备上等短刃?鳞氏没有动作就有鬼了。

退之不是短期能收服的……鳞氏真是闲出屁了……我等不能总给鳞氏绊着,得寻些事,好让鳞大司徒也头疼头疼。

立即召集众人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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