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啊,经历什么都是极早的。
唯除却……
终老。
后面的许多年岁月,一年又一年,平静安和,清风明月。
好似再什么需要值得念叨的故事发生,时光日复一日的重复,我也年复一年的过着吃斋念佛,写经画画的时光。
听着后人的传颂,理着可知与雅儿为解我心结时常求我的琐事,在静默中抱着宛宛类卿的小肥猫晒着太阳,不知不觉着,容颜也随之慢慢老去。
直到后来,我那只小肥猫也终老了。
再到后来,听闻远在皇陵的章太贵妃和周太妃亦均先后薨逝。
一时间,我自己的脑子忽然就不够清明了,时常糊里糊涂,有时候糊涂起来,会将可知认做江知栩,将雅儿认做章太贵妃,将可祯认做月太妃,将可念当做林太妃……
哦,对了。
不知是哪一年,我也曾出过宫,在可祯与渡儿的陪伴下,去了趟燕来楼,只可惜,雁归不愿再蹉跎往后不多的岁月,已与两情相悦的君子久久地远行,只托采薇为我留下一件信物,仿若燕飞去,不必寻。
那是一枚玉佩,通透而温润,上面雕刻着一对飞翔的燕子,象征着自由与远方。
我想她终于能在余生,做过自己喜欢的事,又寻到自己喜欢的人,比翼双飞,共赴天涯。
也算帮我们都了了终生不能圆之梦。
真好,真好啊。
于是,我糊涂的岁月,也不算多难捱,好在我眼神不济,晚辈们对于我认错人这件事并不介意,甚至愿意陪着我演戏。
连同样老得背驼的月昌与玲珑亦是。
玲珑更是在年迈之后,从尚宫仪之位上退下,长久地陪在我身边。
我便又糊涂,时不时,声音甜甜地唤她做“嬷嬷”,她有时会愣一下,后又自嘲道:“是啊,奴婢现在就是嬷嬷呢,是一直陪着太后的嬷嬷……”
“会一直陪着早儿么?”
“会的,这次奴婢不会走,一直陪着太后……”
“唔……那就好,那就好,那早儿就不怕了……”
……
可话虽如此,玲珑最后,也还是食言了。她啊,竟和其他人一样,还是走在我前头了。
也是,她本就大我几岁。
只是,我那次难得的不再糊涂,竟在多年以后,又哭得像个小孩似的,可是哭过后,又不觉得难受了。
反正不多久,我也将去了,到那时,离开的人又都会相聚吧……
不久的,不久的。
的确不久的。
玲珑走后没多久,月昌也走了。
那一日,我难得的看到天子威仪的可知也哭到不能自已,我倏然想到,我的可知啊,他四岁就没了爹爹,往后的几十年,几乎都是月昌日日夜夜陪着,看似君王与宦官,实则却胜似父子。
也难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