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君在小间等你。”孙氏脸上的表情可以开染坊,但语气却带了一丝凉薄,“你看你要不要去一下?”
显金笔下一顿,埋头道,“不去。”
孙氏又是一声“啧”,“去吧!二郎君这个时候来找你,老夫人必定知道,或许是好消息。”
显金下笔如有神,“不需要去。”
“扣扣——”门框被敲响。
显金转头。
陈笺方神色比晨间更为疲惫,双手自然垂下,站在门框前,一双眼睛却很亮很亮地看向显金,“显金——”
孙氏抬脚向后退,退去时还不忘把门虚虚掩下,尽量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助攻。
显金将笔放在笔洗上,转过身,眸光沉定地看向陈笺方。
陈笺方被这双眼神看得微微低了头,第一句先提结果,“祖母处,已彻底打消你与三郎凑对的念头了。”
显金抿抿唇角,“谢谢你。”轻轻抬起下颌,“却很没有必要。我与三郎不会有任何关系,今天不会,往后更不会。”
陈笺方没出声,平静地看向显金,似乎不明白为何显金此时此刻,还要说大话。
“我的户籍文书,是瞿老夫人勾结曹府丞办出来的——三爷早已为我立下女户,按照大魏律一百三十八条,我的一众户籍文书若要迁移,必须由我本人知晓、同意、签字画押。”
“这个程序,他们没走。”
“今日纵使我签下纳妾文书,一旦日后,我的户籍文书被暴露出缺项或省略了步骤,今日所签的一切文书都会作废。”
显金语声平淡,“我只需要牢牢攥住这一点。我相信一向与曹府丞针锋相对的文府丞,应当对曹府丞勾结富商,在户籍上弄虚作假一事,很有兴趣。”
显金笑了笑,“我甚至都不用麻烦熊知府,单单一个文府丞,就一定会为我出死头。”
陈笺方微微垂眸,默了默,“众目睽睽之下,你签下纳妾文书,就算往后文书作废,为你成功平反,可你毁掉的清誉、名声又该怎么算?”
“你认为签下纳妾文书,我的清誉与名声就没有了?”显金反问,“我就成了一个肮脏的、龌龊的贱妾了?”
陈笺方捏紧拳头,“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显金笑了笑,“我是在意清誉名声的人吗?我是商人,什么对我最有利,我就怎么做,名声值得了几个钱?”
显金的笑渐渐敛了敛,“名声,不过是制定规则者赋予遵守规则之人的脸皮枷锁——我想做制定规则的人,而非屈从于规则之下。”
终于宣之于口。
对于规则的探究,显金终于宣之于口。
陈笺方轻轻抬起头,少女双眸微微红肿,白净的肤容细腻光润,一如既往的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好似再多的挫折也无法让她挫败。
陈笺方喉头微动,话在嘴间缠绕了一环又一环,终是将这番话软了又软,如丝绸与轻雪一般诉诸于口:
“这次你本是无妄之灾,一切的缘由,皆因老夫人看到我在漪院门口伫立踱步。”
“很早很早之前,很多话,我很想说。”
“却都在阴差阳错之间,这些话折腰于襁褓之中。”
“显金,若你愿意,我将毕生中馈托付于你;”
“你若愿意,我将何其有幸与你携手人间,白头到老,绵延后嗣,享乐芳华——显金,你可否愿意待我明年春闱中榜,八抬大轿娶你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