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能吃苦,怎么又害怕洗布匹?”显金提出疑问。
钟大娘抿唇道,“我纵是将布匹洗得再好,我能得到什么?”
“我如今能得到八钱银子的月例,五年后呢?十年后呢?我仍然只有八钱银子。”
钟大娘咬住唇,摇摇头,“我不怕吃苦,但我怕吃没有意义的苦。”
再抬起头,“我打听过了,陈记有一套完整的晋升制度,从试用到一根杠、再到三根杠泾县作坊负责做纸的李师傅和店子里负责店务的董管事都是三根杠.我好好干,总比一辈子陷在八钱银子里强。”
杜婶子嘴巴圆成个“o”形,为刚刚因二两银子月例就兴奋的自己羞愧不已。
人家的职业规划是三根杠诶!
三根杠!
要干到领导层诶!
为自己感到羞愧!
同时杜婶子默默向钟大娘靠过去。
大腿要提前抱好。
希望以后大腿给她批假的时候,也像她答应带大腿来应聘时,一样爽快。
钟大娘这个话叫显金一愣,愣神之后便笑起来——这是来这么久,
锁儿对蹄膀的欲望不算。
——她想晋升!
想爬到和男人一样的高度!
想有三根杠!
想赚更多的钱!
真.
真是叫人惊喜!
显金低头喝了口福鼎白茶,笑道,“我原以为宋白喜的妻室是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的。”
钟大娘扯出一抹苦笑,“我原着实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只因宋家给我娘家的大额彩礼!只因宋白喜算半个读书人!只因我吃宋家的,我弟弟依赖宋家的银子娶亲!”
“直到宋白喜告诉我,他把店子卖了要北上读书,我和孩子要自谋生路,我才终于变得不委曲求全,不委屈吞声!”
那日,她恶狠狠地把宋白喜的脸挠烂,指甲缝里都是宋白喜的脸皮和血肉。
显金也突然想起店子过户当日,宋白喜脸上的抓痕。
钟大娘捏紧拳头,“我父亲考中过秀才!我也念过书,我也识几个字!我也会打算盘!若非宋白喜日日告诉我,我不行,我只是个会生孩子、会奶孩子的工具,我必不允他将祖产都糟蹋了!”
杜婶子释然了。
人家这种高端复合型人才的职业规划,她在这儿羞愧个毛线啊。
“你来吧。”
显金仰头。
别人忌讳新店用旧人,一嫌不吉利,二嫌有异心。
她不忌讳。
君不见,宋记原先的伙计,尽数都在小曹村当外包指导吗?
除了缺个中风的老管事。
宋记人员在陈记齐聚一堂,春节能单独坐一桌。
也不知是宋记的胜利,还是陈记的战绩。
“但,论你会读书、会写字,论你先前是什么身份,论你父亲是什么出身.”
显金抬了抬头,表情有些淡淡的,“在我这儿,你都只有一个称谓——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