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娘......”姜妧几乎跪爬着来到方青鸾的床边，她双手颤抖地抓起方青鸾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温暖的面容上。
刹那间眼泪泄闸般汹涌而出，她无力哀嚎道，“为什么？为什么不等等我？阿娘！松仁糕来了......是我惹您生气了吗？为什么抛下我？”
“色......色......”方青鸾瞳孔已经在翻白，眼泪顺着她抽搐不止的眼角颗颗滑落。
她似乎还想挣扎着安慰痛哭不止的姜妧，但也只能一个劲反复地哽咽着云水色的小名，“色色......色，色......”
“我在！我在阿娘！别丢下我！求求你了，别丢下我阿娘！”
姜妧拼命地抱紧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仿佛这样她的小娘就不会死，也不会离开。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日子才刚刚开始。
她已经答应了她往后一定三思而后行，她愿意拼尽所有好好保护这个柔弱的女人，还要带她吃很多很多她爱吃的松仁糕。
为什么上天如此残忍，她刚感受到什么是母爱，刚体会到这世间美好珍视之物，为什么要不留情面地夺走它？
明明这些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是她触碰时都只敢满怀虔诚，小心翼翼的珍宝啊！
“阿娘！”姜妧拼命摇头，将透明的眼泪埋进了她黑色的血泊里。
一直浑身抽搐地方青鸾突然梗了两下，她一把抓紧姜妧的袖子瞪大了眼睛，像是使出最后的力气般，“阿娘绝不会伤害你。”
语落，方青鸾头垂进了姜妧怀中，彻底咽了气。
姜妧大哭着抱紧方青鸾的尸体，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屋外一片嘈杂。
她红肿着双眼坐起身子，静静凝望着七窍流血，死不瞑目，面容泛紫的方青鸾。
一颗眼泪，重重砸了下来。
她说，“娘，松仁糕好了，起来吃啊......”
白氏身边的张妈妈带着几个女隶走进屋来，就见方青鸾死状可怖，姜妧正抱着她的尸身呆呆坐着。
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定了定心神，吩咐下人，“愣着干嘛？还不快把姑娘跟小娘分开。”
姜妧没有阻拦，任由下人粗鲁地将方青鸾的尸身扯下了床，抬上一张裹有白麻布的草席。
人快抬走时，她才哑着嗓子出声，“等等。”
“四姑娘，”张妈妈冷着脸，眼睛里有浓浓的警告和杀意，“无论您想干什么，老奴都劝你冷静点儿。家中两位姑娘待嫁，方小娘这个时候死，同咒我们家姑娘有什么区别？能给一张草席已是主母仁厚了。”
姜妧脸上泪水未干，她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想帮小娘把眼睛合上。”
她蹲下身来，颤抖着手轻轻合上方青鸾带着血痕的眼睛。
其实方青鸾作为白氏的陪嫁丫鬟，能识字会算账，且生得很周正，不然当初被送上云为初的床榻，也不会被好色的他默许。
可她这辈子活得太苦，脱了奴籍做了妾，还不如做丫鬟时来得自在洒脱。
如果有下辈子，阿娘，若你愿意，我们再续母女缘分。
眼泪掉下去之前，她撇过头，哽咽道，“抬走吧。”
张妈妈看她心碎难忍还知明哲保身，不由冷笑，“我若是姑娘便好好反思，方姨娘原本平静的一生是谁毁掉的？”
姜妧没有说话。
张妈妈耀武扬威地挥手，“从小门走，上了驴车避讳着点儿，直接丢乱葬岗就行了。”
姜妧知道她这扎心窝子的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愧疚吗？或许吧。
姜妧站直身子，她看着张妈妈将要走出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指头抹掉眼角仅存的湿意。
她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小娘，连开个小灶，都被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张妈妈，你是府里的老人了，你说......她服毒用的这砒霜，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张妈妈本来盛气凌人的背影一怔，没有回头地快步走了。
人去楼空，姜妧回身，看着床榻上残留的血迹，看着地上凌乱不堪的松仁糕。
明明两个时辰前，她小娘还鲜活地躺在床上同她说话。
短短片刻，什么都变了......
她软软地瘫坐在了地上，强忍着酸楚抬头，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半晌，她拿起盒子里仅剩的一点儿松仁糕放进了口中。
嚼着嚼着，她颤抖地笑了起来，“阿娘，你看，你爱吃的松仁糕怎么是苦的啊？”
房间寂寂，满室冰凉的阳光，无人应她。
不知过了多久，小翠和小碧一起回来了，她俩站在屋外，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