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没有不高兴，似乎……还有欣赏之意？”
还是一位年长者格局大，轻咳了一声，交代道：“王爷的心思，岂是臣等可以捉摸的？既是如此，咱们就定定心心看蹴鞠大赛，莫要一惊一乍失了身份才是。”
“此话有理。”
“我等遵命。”
众人复又坐稳，正襟危坐。
贤王爷确实没有不高兴，他前半生戎马倥偬，后半生励精图治，等到圣上登基之后基本上处于半留京城半游历江湖的状态，在外游历时，自称江湖野老，常与少年人结交，在他眼中，少年率真、可爱、热烈，是未来和希望。
而眼前的少年们，更是个个不凡的天才少年，不论是循规蹈矩还是桀骜不驯，就连些许的莽撞，也变成了顺眼。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由时。”
若非发自真心的欣赏，断然不会微服进入书院，还要亲自下场与他们切磋蹴鞠之技。
他越看心里越欢喜，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嘴角带笑，目光逐一从众人身上掠过，眼底里全是慈爱。
另一边，没能控场的司宾绷着脸拎着铜锣急匆匆走到了两队近前，举起手里的铜锣连敲不止。
“铛啷啷——”打断了王爷的思绪，收回了视线，轻轻垂了一下眼皮。
教正乃云梦本地人，在云梦颇有名气，身上有“金锣”美誉，以严厉，罚人多而出名，此番是受云梦刺史委托，来此执判比赛。
此人久居云梦，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不太会看脸色，一心只想着适才没能制止住两队的较劲，愧对了刺史和王爷，这会儿决心要控制全场，不能再出纰漏。
两边的少年正在劲头上，忽听得铜锣声骤起，又都停了下来。
可他们岂会把一个司宾放在眼里？等铜锣声一灭，便更乱了，撸胳膊的撸胳膊，挽袖子的挽袖子，若非还有几分理智存在，只怕已经动手。
这还得了？吓得司宾冲上前去欲挡在两队中间，可刚一靠近就被人七手八脚地推了出来，推得他惨然退出去好几步，险些跌倒，不等站稳，又敲着铜锣冲了上去，却叫人拎起后脖领子了，像扔包袱一样给扔了出去，顺带还喷了他一脸的口水，他用手一抹脸，糟心就不必说了，心中愤然不平，这种公然蔑视司宾，若搁在平时，早就被罚下场了，但是今日……
他耳边恍然出现了上场前刺史的再三嘱咐：“……你可记住了，今日非同往日……为了比赛的观赏性，切记勿要执法严格，切记勿要随意罚人，切记场上所有鞠者一个也不能罚下去……”
三个切记言犹在耳，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前面的比赛，不论是身体碰撞，还是手鞠犯规、铲鞠犯规、阻挡犯规、拉扯对方鞠者犯规等等，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概不追究了。
可眼下到了这个地步，再弃规则于不顾，那就纵容犯规，传出去给自己的名声不利，想到这里，伸手去掏怀中罚令，眼神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台上的刺史。
刺史也正瞥着他，就怕他会罚人下场，一看这动作，急得蹭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连挥手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司宾无奈，只好捏了捏怀中的罚令，慢慢松开，嘬了嘬牙花，仰头吼了一声：“住手。”
奈何，根本没有人理他。
吼声变成了无奈的低斥：“你们好歹也是读书人，尚方书院天之骄子，蹴鞠场上的规矩你们不懂吗？你们还有没有点克制？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还是没人理他。
他失望了，既不能罚人，又制止不住，还不能坐视不理，做司宾多年，头一回遇到这么堵心的事。
司宾叹了口气：“点鞠大战，还战是不战了？”
陡然间两队停了下来，异口同声：“战！”
司宾一愣，赶忙朝两队看去。
不过和气的场面仅仅只维持了一刹，两队便又陷入了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