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以后,流寇大营内生起了堆堆篝火,数量多如天上繁星一般,吃过用篝火煮熟的晚饭之后,除了负责守夜的人,余者都钻进帐篷、窝棚中睡觉去了。
赵二没有睡觉,而是躺在马厩旁边的单人小窝棚中,双目微闭、回忆往事。
自己本是榆林左卫—八方堡中的一名破落军户,家徒四壁、穷困潦倒,没什么本事,又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小话,以至于没人看得起自己,三十多岁了连个婆姨都娶不到。
崇祯二年,榆林大旱,庄稼收成少了一大半,堡内很快就闹起了饥荒,家家户户吃不饱,自己更是差一点被活活饿死。
关键时刻,有人前来招兵,只要选上了,不仅天天都能吃上饱饭,还有安家银子和军饷拿,可以养活一家老小。
堡内的小伙子们都去报名了,抱着试试的心态,自己也跟着一起去了,结果遭到了军户们的各种嘲笑,甚至说就算狗能选上,自己这样的都选不上。
面对众人的嘲笑,自己顿时心灰意冷,甚至生出了轻生的念头,而后秦大人出现了,在问清情况之后,不仅破格收下了自己,还让自己当了亲兵,饷银比别人多一倍,并说自己以后会大有作为的。
人生第一次,自己被人看得起,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尊严!
从那一刻起,自己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干,报答秦大人的知遇之恩,那怕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现如今,自己奉命混进流寇大营中,造谣生事、惑乱人心,几天时间下来,任务完成的还算不错,可仅仅做到这些,不足以报答秦大人的恩情,自己必须干一票大的才行,可是怎么干才好呢?
“呜……呜呜!”
“天威如狱,有我无敌!”
“天威如狱,有我无敌!”
苦苦思索之际,远处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还有非常熟悉的战斗口号!
赵二立刻一跃而起,跑到了小窝棚外面,而后爬到一堆草料上面举目观看,只见东北方向来了一支队伍,举着大量的火把,正在冲击流寇大营!
秦大人率领天威军的弟兄们杀过来了?
不对!
赵二在天威军中生活数年,熟悉军中的一切事务,只是略加观察,就发现了问题。
一则,以秦将军的性格,如果率军夜袭流寇大营的话,肯定是偷下黑手、暗送无常,最好将事情办完了,对手都没反应过来才好呢。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大张旗鼓的进攻,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一点都不实用。
二则,天威军的号角非常复杂,进攻、后退、迂回、诈败……可以表达出几十种不同的命令,而现在来的这支队伍,号角吹的震天响,却是一个劲儿的乱吹,没有内容。
三则,天威军打仗,一向是徐如林、疾如风,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而现在这支队伍呢,完全是一窝蜂似的乱打,毫无章法可言。
根据以上三点,赵二做出了判断,来的这支人马,虽然高喊着天威军的口号,却根本不是天威军,而是冒充的。
谁在冒充天威军?
据自己所知,西安城周围没有别的官军,那就只能是流寇了,冒充天威军,假装偷袭流寇大营,而后叫开城门,夺取西安城,肯定是这样的。
这帮流寇真是大大的狡猾啊,竟然用这般诡计诈城,自己既然看出来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必须给他们捣点乱才行。
赵二目光转动几下,看着周围纷纷从帐篷、窝棚中钻出来,正在集结列队的流寇们,又看了看由自己负责的草料场,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先从草料堆上下来,回到自己的小窝棚里,从睡觉用的干草堆、一支吹箭、几包药粉……都是当细作的必备之物。
而后拿着东西,二次离开小窝棚,趁着混乱之际,偷偷钻进了草料场中,用火折子连着点燃了二十多堆干草料,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大火一起,周围的人群顿时更加混乱了。
趁着混乱,赵二钻进了人群当中,捏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弟兄们,不好啦,是天威军杀来了,已经攻破中军大营啦……不好啦,高闯王、罗大王全都被杀了……大营守不住了,弟兄们快点逃命吧!”
“什么,高闯王、罗大王都被天威军杀了,真的假的?”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保命要紧,咱们还是开溜吧!”
“说的对,早就想开溜了,现在正是机会!”
……
为了不走漏消息,诈取西安城的事情,流寇首领们始终严格保密,没有告知
结果就是,普通流寇们不知实情,还以为天威军真的杀过来了,顿时慌乱起来,赵二再趁机煽风点火、造谣生事,来了个乱上加乱。
于是乎,本就心神不稳的流寇们纷纷扔掉兵器,向着大营外面逃跑,而且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逃跑的人越来特多,期间互相踩踏,死伤者不在少数!
“不准逃跑,不准逃跑,谁再敢逃跑,老子就砍了谁的脑袋……全都快点回来,灭火、整队!”
本片营地的首领,扫地王—张一川冲了出来,手持一柄板门大刀,连砍了十几个逃跑者的脑袋,并大喊大叫了一番,稳定人心,指挥救火……混乱的局势顿时好转了不少。
好不容易制造的混乱,眼看要平息下来,赵二顿时不干了,于是拎起一个水桶,假装救火的样子,慢慢靠到了扫地王—张一川的附近。
而后趁着混乱,从怀中掏出了一支吹箭,对着张一川的脖子用力一吹,里面的涂抹了剧毒钢针顿时飞了出去,正中目标。
被钢针扎中之后,张一川并不在意,还以为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可是十几个呼吸之后,就觉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想要张口呼救,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后扑通一下栽倒地上,翻了几下身,蹬了蹬腿,便气绝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