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边境,两个十二岁的孩子,醒着的叫做糯,受伤昏迷的,叫做惊。
边境流民,甚至都没有个姓氏。
哽咽不止的少年拿到了一颗糖,含在嘴里当然掩不住丧亲之痛,但至少她不会觉得人间好苦。
少年被一剑贯穿了小腹,伤被刘景浊治好了,但恢复元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行的,况且刘景浊也不想帮他恢复,刘景浊希望他自己锤炼体魄,把这一剑耗费的元气慢慢补回来。
坟包前方,兄妹二人跪着,泣不成声。
披散头发的剑客站在不远处,时不时抿一口酒。
破了心魔之后,刘景浊再无束发心思,日后至多也就是箍起来。
少年人擦了擦眼泪,对着妹妹说道:“糯,别哭了,爹娘走了……算是好事,至少他们不会再像从前那么辛苦了。”
说完之后,少年人站直了身子,朝着刘景浊作揖,又弯下了身子。
“先生救我性命,帮我安葬父母,惊无以为报,此后愿追随先生,做牛做马。”
刘景浊摆了摆手,摇头道:“我不缺牛马,日后跟着我走江湖吧,跟你们爹娘道别之后,随我南下吧。”
糯擦了擦眼泪,眼睛还是通红的。
他看着刘景浊,问道:“先生,我们要去楚地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先下西南入蜀,再沿着江水往下,走到哪儿算哪儿。”
双生兄妹,都不爱笑,但哥哥明显更有眼力见儿。南下路上,多半都在山野停歇,每次落脚时惊都会主动出去捡些柴禾。
当然了,他也极其照顾妹妹,总是要看着妹妹吃饱了自己才肯吃。
前三个月,刘景浊没教他们一招半式,只是每日赶路。天一亮就要走,天黑透了才停下,风雨无阻。
兄妹二人韧性极好,即便累得走不动了,也从未发过一句牢骚。
眼瞅着已经九月底,天气转凉,但兄妹二人还都穿着草鞋与单薄衣裳。
换成从前,刘景浊会让他们主动开口。但现在,他比较随心。
于是有一天,三人走进一处城池,这是惊与糯第一次进城,也是出发三月来,第一次没有露宿荒野。
平常不太笑的小姑娘开心的直蹦,她跑到刘景浊身边,笑着说道:“先生先生,我从小就想进城看看,可是一直没能如愿,今天终于进城了!”
惊也满脸笑意,但比较含蓄,还特意瞪了妹妹一眼,说道:“糯,稳当点儿。”
糯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两侧街边吃食不算多,但都是糯没见过的,于是乎,一个清冷丫头盯着那些吃食,已经迈不动脚了。
少女看了看吃的,又看了看刘景浊,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刘景浊也看了看吃的,又看了看少女,然后尴尬一笑,“那个……我好久没用过钱了。”
说得比较委婉,但实际上,某人现在身无分文。
本以为这丫头会不高兴,结果她转过头灿烂一笑,轻声道:“没事儿,我看看就好。”
惊则是说道:“那以后咱们在路上看见草药什么的可以采来带上,进城卖了就有钱了。”
刘景浊哈哈一笑,伸手按住惊的小脑壳,轻声道:“倒也不至于如此寒碜,我虽没钱,但能赚钱啊!”
翻手取出几张符箓,刘景浊率先走去街边一处空地,将符箓摆好,然后就蹲下了。
城中炼气士不少,卖点儿钱还不容易。
此时刘景浊收敛自身气息,除却惊与糯,别人是看不到他的原本模样,更感受不到气息的。
没法子,境界太高,怕把人吓到。
惊和糯一左一右,蹲在刘景浊身边。
惊看着地上那几张符箓,看了好半天,然后凑去刘景浊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先生,真没事,一路上我跟糯也没挨饿,是她不懂事,先生不要觉得丢脸。”
刘景浊一愣,脑子里饶了一大圈儿才明白惊的意思。
这小子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因为没钱,怕丢面子,才取出几张纸卖的?
可一转头,糯蹲在一边,双臂环抱膝盖,静静等着有人来买。
她甚至都不知道地上那几张黄纸是什么。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看向惊,笑道:“小子,信不信待会儿有人求着我要买走?”
少年人干笑一声,使劲儿点头。
头是点了,但表情却是,我信你个鬼。
果然,蹲了半个时辰,路人形形色色,就没一个多看几眼的。
此时糯也转过头,轻声问道:“先生,卖得出去吗?”
刘景浊张开嘴,还未答复,却忽然转头看向街边。
他咧嘴一笑,“瞧好了,你家先生还没有卖出去的东西!”
道路尽头有个一身白衣的青年人,见着漂亮女子就要多看几眼。
刘景浊冷笑一声,这家伙,前生后世一样好色啊?不在天上当他的天工,跑人间作甚来了?
刘景浊摘下佩剑放在符箓边上,吓得惊赶忙开口:“先生,不卖了不卖了,你的剑可不能卖。”
糯就更干脆了,伸手就要去取剑,却被刘景浊抓住了胳膊。
“别动啊!你们信不信,不光有人会买走我的符箓,我还能给你们各自弄一把剑?”
糯点了点头,“我信!”
反观惊,干笑一声,没说话。
少年人心中叹息,都怪糯,先生也要面子的,这下好了,咱们不知道要蹲到什么时候去。
但此时,那位白衣青年走了过了。
只瞄了一眼,立时就被剑吸引住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