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日,扶舟县境内又是一场秋雨,迟暮峰后山的仙草园一侧,居然凭空多了一眼泉水。
方圆几百里都是如此,夏天雨水还则罢了,入秋之后的雨水才让人担心。
扶舟县令亲自带着人马由青泥河沿岸巡视,他当然不知道今日有蛟龙过境,只是年年秋汛最愁人,作为一地父母官,他不敢不亲自巡视。
至于流离郡太守,此时已经去了流离县。
无论是曾经的乐平郡还是如今的流离县,自古以来河比路高,路比房高。每年秋汛,都免不了发生点什么,当太守的自然不敢不去看看。
上游鱼窍峡,龙丘棠溪孤身走入山谷之中,寻了一处石台盘膝而坐,横剑在膝,剑名玄梦,曾是水神佩剑。
再往上几里,山谷之中一处不大却深不见底的潭水,猛的有一条青蛟窜天而起,随后落于溪水之中,掀起一片汹涌,顺流直下。
龙丘棠溪只是朝着河中看了一眼,瞬时水位暴涨,水高于堤但不过堤,就好像被一道无形屏障拘在河中。
水中青蛟回头朝着石台端坐的女子点了点头,后者轻声道:“去吧,机缘难得,切记莫要伤及沿岸百姓。”
景语继续顺流而下,由衷说了句:“多谢龙丘姑娘。”
其身边还有个年轻女子,边上还坐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手中拿着一柄木头做的横刀,一看就是照着边军制式的直背刀做的。
顾衣珏抬起头,水中一条百余丈长的青蛟正在拼命游动,一刻不敢停歇。
白小豆轻声问道:“师傅认识??”
有个中年人走出龙神庙,也拎着鱼竿儿,就去到离着黑衣人不足一丈远的地方钓鱼。
刘景浊摇了摇头,“也不算认识,就是几年前与你们师娘返回的路上,听到了个事儿,就来了一趟,算是看过一眼那个卖肉的老人。那时他还没有这么老。”
“自白鹿城来,就为钓鱼。”
传闻之中,龙丘家有二十三位只听家主与大小姐令的供奉,但世人不知道的是,二十三位如今只剩下九人,留下的,还是按照从前排号。
白鹿城?灰衣中年人皱起眉头,问道:“总不是姓龙丘吧??”
难不成,这是个龙丘家的合道供奉?
黑衣人又提一竿,居然主动开口:“别瞎猜了,你没事我就没事,我没事你自然没事。”
一句稀里糊涂的话,倒是让这位青泥河龙神明白了些什么。
谢白头取出黑龙令,淡然开口:“水淹不了你们扶舟县,但跟老百姓怎么解释,那就是你的事儿了。”
只多半月而已,青蛟已经到了入海口,自此便要由东海往北而行。
驿卒又不傻,瞧见这样子,赶忙高声喊道:“甘州冷漕,拼死传信有功,由辅国大将军亲自举荐,破例赐封正九品仁勇校尉,赏银三十两。”
有些小道消息,他是听说过的。
初七?这位龙神没忍住皱起眉头。
此时两鬓斑白的老人也停下来手里活儿,转头看了看愣在原地的女儿,见她没动静,只好颤颤巍巍抬起手,用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话来。
有报喜的,自然也有报丧的。
洪峰过青白客栈之时,陈文佳跟顾衣珏各在一侧河岸。
可洪水已成了势,他喊着喊着就没了气力,只苦笑一声,呢喃道:“为官一任,护不住百姓,我活着作甚?”
人是真聪明,但想的太多了,不过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黑衣人倒也有问就答,“不是。”
此时那梅送男双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她双手接住文书,颤声道:“冷漕是不是……”
眼瞅着几十丈之高的洪水已经袭来,这位县令一咬牙,沿着河堤逆流而上,边跑边喊:“风泉镇百姓,快避水,避水啊!”
后面来的布衣中年枯坐一个时辰有余,数次起竿,皆是空勾。但只一丈外的黑衣人却次次连杆,鱼篓子都装不下了。
结果刚刚闭上眼,耳畔就有人声传来:“县令眼神儿不好?”
好家伙,水是有数十丈之高,但……居然只在河道之中?
他这才想起来什么,扭头一看,结果瞧见个一头白发的女子。
青蛟过境,有许经由谋划在前,所以速度极快,几乎是要日行万里。
黑衣人只说道:“不姓龙丘,我叫初七。”
就方才,一队黑甲驾着马车走过了这处闹市。
这位青泥河龙神返回自家水府,自顾自点起来了一盘熏香,然后开始泡茶。
说着就取出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递给年轻妇人。
妇人已经止不住泪水,这钱,是她相公拿命换来了啊!
刘景浊这才放心转头,轻声道:“走吧。”
刚想转头离去,忽的听见有人声大喊:“军报!军报!景炀三路大军于烂麦山成功会师,大败敌军,斩敌十二万!!”
刘景浊笑了笑,看来是走到了一起,那就行了,不必过去打扰。
其实走在街上,看起来姜柚要比白小豆大好几岁。白小豆还是十三四的模样,姜柚看起来至少十七有了,是个大姑娘了。
谢白头淡然开口:“那是你的事。”
今日无风也无雨,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水面就是时有波澜,不甚平静。
可能对你们来说,我都不如一只蚂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