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衣珏刚刚落地,忍不住的的嘴角抽搐。
刘景浊四仰八叉躺在大坑之中,七窍流血。
这最后一拳头,也太狠了吧?换做是自己恐怕也得受伤了,别说他才一个神游境界了。
陈桨并未转头,只是说道:“他从小就喜欢自残,按现在的话说,就是多少有点变态,因为他只有很疼的时候才能压住心中戾气。所以说,哪怕让他自己把自己的肉一片片削下来,他也会说做就做的。”
到现在为止,远没有达到陈桨想要的练拳效果。两个月来,虽然刘景浊有长进,但依旧没有达到陈桨想要的。
没法子,磨炼其心志,没什么好磨的。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又历经山门被灭、境界全失,人世间还有什么能磨砺其心志的?
陈桨也没法子了,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只适合练拳,而不适合教拳了?
顾衣珏背起刘景浊,轻声道:“前辈,他这个人的确很能忍耐,但只是对自己的事情能忍,对于他在意的人,那可是半点儿不忍半点儿不让。”
陈桨眼前一亮,转过头,破天荒对顾衣珏有了个笑脸。
“这样会不会太那个啥了?”
顾衣珏一笑,“那还有别的办法吗?纵使前辈是人间舟子,那也不是他的敌人。对待前辈,他能拼尽全力吗?”
颜敬辞孤身一人走入这海上岛屿,压根儿就没打算让牵风山修士发现。
十几里外的仙草园,白小喵一觉终于睡醒了,这一觉,他足足睡了两个多月,都从灵台境界睡到了凝神境界。
再后来,刘小北手里就有了一本词集,爱不释手,那本词集后来兜兜转转到了刘景浊手里。
陈桨看不出来,龙丘棠溪却看得出来,人家有神眼术嘛!
龙丘棠溪转过头,嘴角一挑,问道:“都敢以真面目示人了,怎么不喊上一嗓子?你不是挺爱唱歌儿吗?”
如今中年人也老了。
明明都过去十几年了,可只要一闲下来,总觉得就是昨天的事儿,总觉得一转头看向门口,就会有个心心念念的人影出现。
权忠举起大杯,满饮一口,笑着说道:“我这辈子很值得,那个坐在龙椅上嚎啕大哭的家伙没有辜负我。不过成了太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遗憾的。对了,你呀,少熬夜看那些个扯犊子的话本,好家伙,要么就是身怀绝世功法,还有些是动不动就娶媳妇儿,到后面自个儿都数不清娶了多少媳妇儿,熬夜看那玩意儿作甚??酒也要少喝,你这身体你自个儿知道。还有,老了老了,孩子不来看你,你就把脸揣裤兜里,自个儿上门去看他们嘛!你这人,当皇帝以后一身臭毛病,接替我的人我早就……”
有些老人,最终的宿命只会山水神灵。
八月初十日,有个一头白发的女子到了北海积风山,与谢白头同行的还有北岳山君崔方。
与大多数人不一样,她也喜欢那句“但愿人长久“,但还有更喜欢的。
冬官在北,春官自然往东。
颜敬辞带着一副面具,青面獠牙,生怕出来一趟又有谁家的小娘子被自个儿迷倒。
女子抬头看着天上半圆月亮,笑意不止。
刘景浊喝了一口酒,问道:“说了什么?”
很快,琴声渐弱,龙丘棠溪身前冰琴化作一道湛蓝寒气消散殆尽。
龙丘棠溪坐去刘景浊身边,沉默了好半晌,这才说道:“重新开山,无形之中为中土之鼎添加了一件压胜物,如此一来,即便日后你打碎人皇印,这处已经被人知道所在的大鼎在青椋山下,轻易不会有什么差池。但问题是,一旦有人铁了心要动那大鼎,青椋山可能要再次遭受飞来横祸。”
两人行走于积风山上,如今这座山头儿,几乎已经成了空山。
“主人,我……我梦见那个至暗时刻,你拿着断剑,披散着头发,浑身是血。姜柚她单膝跪地,手拄着山水桥,眼眶里面空空荡荡。”
逛了一圈儿,颜敬辞发现没啥好逛的,干脆就找了个地方躺下睡觉了。
……………………
断剑,是独木舟吗?
南海有座小檀山,其实也是一处海岛。
赵炀摇摇头,轻声道:“生老病死,咱们早晚有这一遭。回京之后,总觉得没地方去,宫里待不住,就来找你来了。”
在刘景浊落地之时,红衣小姑娘便由打水里伸出来了脑袋。
他要是再来,大不了自己主动上钩,哄一哄他嘛!
没等红衣姑娘上岸,刘景浊又化作一道剑光,去了落冰潭。
有些巧合,东海也有一座与风有关的岛屿,称作牵风山。
转过头对着池妖妖一笑,又说道:“你这丫头很不错,比方杳木强。回去吧,我跟我这老兄弟去逛一逛。”
酒最终没喝成,到了一处酒楼,喝的就是寻常白簿。
听小豆子说了,她的师傅剑术很厉害,我也想开开眼。
池妖妖便抬手抱拳,轻声道:“那妖妖就先告退了。”
当年唐昧儿成为太子妃,满京城的闲言碎语,有个卖羊羹的中年人又不愿入宫,便从最热闹的地方搬到了城东,继续卖羊羹。
崔方点头,也有些无奈:“人间至宝,拢共就三枚,相传是风神泪珠所化,九洲怕就这一枚。是当年大战落幕之后,一位人族前辈把定风珠放在了积风山。如今没了珠子,想要治风,怕是不容易啊!”
某人叹息道:“你这好,往死了睡,一睡醒就破境了。”
崔方指了指极远处的海面,轻声道:“当年妖族倒戈之战,闻獜战死此地,自然有大风。”
谢白头转过头,沉声道:“传说之中见则天下大风的闻獜?”
其实按照所处之地来说,这处湖泊才是群山最中心处。
权忠笑了笑,开口道:“丫头,不用这么紧张的,他很快要去神鹿洲了,就是想跟亲家说几句话。”
刘小北呢喃自语:“来往一虚舟,聊从造物游。”
可白小豆睡醒之后,依旧没着急炼形,而是着急忙慌跑去找了刘景浊。
此时此刻坐在酒桌边上的两个老人,好多年前也曾坐在这个地方偷偷喝酒,只不过那时此地还只是个小酒铺而已。
曲大爷?你长了几个脑袋啊?得亏这次来的是我,要是方杳木,呵呵。
姜柚又怎么会跟自己同处一处战场?这是自己绝不会答应的事。
后半夜,刘景浊刚刚睡醒,即便泡了药酒,身上还是剧痛。
安南占据这处岛屿的法子也好笑,人家就派来一艘官船到这儿,说是触礁了,就把船停在那里,一停就是几十年啊!这几十年间一直填海,好不容易有个陆地模样了,结果来了个好人。那个好人说安南这船在这儿几十年了,想来也是怀念故土,干脆就帮忙把船给搬回了安南,然后自个儿占据岛屿,种下一棵仙檀木,自此这小岛就叫做小檀山了。
两幅面孔其实没有多大变化,这几年用的面容只不过是刘景浊觉得自己到了三十岁时的模样而已。
呀,是这地方的地主老爷来了啊?唉,可惜我神通广大,你们一个个儿都瞧不见我,要不然我还挺想找你聊聊的。
“以前当皇帝的时候,一天天忙的头昏脑涨,没空去想念谁。现在闲了,回宫之后都不敢多去那院子里。”
走去寒潭一侧,老远就看见新修的水榭当中,有个身着水蓝衣裳的女子抚琴。
琴身是冒着寒气的冰块儿做成,琴弦则是五条凝实剑气所制。
龙丘棠溪答道:“路上了,跟姚放牛他们一道返回,十五日前会到。”
权忠跟池妖妖就站在远处,看着两个自欺欺人的家伙。
佘儒赶忙点头,“求之不得,冬官不嫌弃就好。”
这一觉几乎是惊醒的。
后来一个偷偷跑出去走江湖,一个立志要做个为景炀开疆扩土的大将军。
权忠也没转头,几十岁的人了,掉眼泪没啥好看的。
老汉讪笑一声,很快就收敛笑意,开口道:“我本来想去的,可毕竟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我怕不合礼数。亲家公,节哀啊!”
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除了住在心里,随意一瞥便能洞悉自己在想什么的人外,其实还有,是敌人。
等到池妖妖走后,两人并肩往前,权忠这才说道:“大清早的喝什么酒啊?”
深谷之中已经有了几处楼阁,好像是龙丘棠溪专门传信过来,让路阖按照她的意思打造的。
翻身板板正正躺在大石板上,颜敬辞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拿着俸禄偷懒,天底下还有比这爽快的事儿?”
池妖妖听归听,但也一直在注意着别处动静。
可能这就是琴声听着有些凉的原因。
权忠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话还没说完,赵炀抬手按住了权忠肩膀,可他自己却低着头,没起身。
可白小喵蹲在刘景浊肩头,一动也不动。
龙丘棠溪直直盯住刘景浊,轻声道:“你少蒙我,我已经打算喊我爹了。”
这处集市人不多,都觉得卖羊羹的唐老汉心善,好说话。
酒楼已经被提前清空,只剩下二人。
某人故作惊讶,忽然伸手捂着胸口,又是一脸不敢置信道:“难道你在我心里种下了什么蛊?怎么连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你都知道?那我想你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反正现在也不差这几个钱,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一碗羊羹足足吃了一个时辰,两个其实不算太老的老人,各自挥了挥手,就此作别。
就是长得好看,你们管不着自家女人,赖我?再说我何时正眼瞧过她们?
中土说是四面临海,其实是三面,因为西边那大海,相比其余三处,就是一道臭水沟。
这处湖泊被叫做泥鳅湖,大家都习惯了,刘景浊便也不想再给这湖泊另起名字。
其实权忠哪儿能不知道赵炀说的喝酒是喝什么酒,国丈的发妻是红倌出身,不好叫他,还能是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