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在一个小丫头的读书声中,两道身影继续南下。
年少时哪个孩子对于读书一事,都会有些抵触,所以怎么能让白小豆不那么讨厌读书,就是刘景浊要好好考虑的事儿了。
所以打从龙丘棠溪走了时候,刘景浊习惯性每天夜里打坐,早晨天未亮就会起身,先打一趟拳,又按照自己编撰的剑术演练一番。这番剑术没有半点儿实质作用,就是好看,就是要让白小豆看一眼便,哇!
可刘景浊还愁另外一件事,就是这丫头不吃肉,到现在还瘦的跟干柴似的。
不过读书也好,长膘也罢,都得慢慢来啊!
步行两月,两人终于走到神鹿洲最大的河流,灵犀江。顺流之下,到入海口时,便能到那处鹿尾渡。不过以他们现在的速度,到鹿尾渡时怎么都到了年关前后了。
即便是没什么别的事儿耽误,坐上渡船就能走,跨过一重大海再横跨一座浮屠洲,起码都得小半年时间。
这天中午,趁着着有太阳,不那么冷,刘景浊给小丫头洗了个头,就在一处灵犀江边儿。
刘景浊叹气道:“我弟弟小时候养过一只兔子,那长得的,就觉得一天就要大一圈儿,刚开始蹲在手里就能睡觉,才两个月,他就一只手拿不动小兔子了。”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你啥时候才能长高哎?”
白小豆只得点了点头,快步跑回了屋子。
皇帝忽的哈哈大笑,指着手中话本,乐呵道:“这书写的真不错,待会儿记得给这个人打赏啊,朕打赏的,他们可不许抽成啊!”
姜黄前辈就说过,自己体内有些东西被封印住了,连他都瞧不见。这丫头压根儿没有境界,却能感觉到自己心房当中有一把锁?
女子眼神中闪过一抹狡黠,哭唧唧躲在青年身后,嘟着嘴,可怜巴巴的开口:“楚哥哥,这人怎么这样啊?连你都敢骂。”
老太监权忠愣了愣,自顾自叹了一口气,嘟囔道:“太子心里憋屈着呢,好不容易能娶自己喜欢的姑娘,大殿下跟二殿下却都不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走出来的青衫男子没说话,只是并指抹过白小豆额头,然后把葫芦接过来吃了一粒,随后抱起白小豆往下走去。
一番骚乱,怕惹事儿的都已经回了船楼。留在甲板上的也就两种人了,一种不怕惹事儿的,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几步距离而已,那两人怎么都该察觉到刘景浊了,可就是不见转身。
白小豆还是头一次见师傅打人呢,心说练武之后就这么厉害的吗?
小丫头点点头,却又说道:“是不是打的太重了啊?”
可楚螈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静静看向刘景浊。
刘景浊抱着白小豆下楼,此刻小丫头额头就剩下个淡淡红印子,肯定是不疼了。
刚刚开口,那位锦衣青年转过身,拋过来了一枚五铢钱,淡然开口道:“够不够治伤,不够我再给你一枚。”
刘景浊转过头,轻声道:“这位姑娘,道个歉咱们这事儿就了结了。至于这位公子所问,我的确不知道,或许你得回家问问你娘。”
不过刘景浊话锋一转,微笑道:“理解,但这年头儿,能做到给拳头大的台阶儿之后,再伸手护着些拳头小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景浊身上有栖客山那位杨老头给的玉佩,登楼之下很难探查出他的具体境界,所以在旁人看来,刘景浊就是个凝神境界的炼气士而已。
皇帝没好气道:“行了行了,你他娘的跟我打小儿长大的,你不给我挡刀,让谁挡?”
皇帝陛下一身黑色龙袍,两鬓斑白,手捧一本刚刚刊发的话本小说,看的津津有味。
当徒弟的抄完书之后,蹲在窗口看一会儿云朵,困了就躺下睡觉。
白小豆扯了扯刘景浊的衣裳,轻声道:“师傅,我们走吧。”
这位中年元婴收回手掌,转身后朝着那位楚公子抱拳,微笑道:“楚公子,渡船有渡船的规矩,还望黄羊府给三岔峡这个薄面,无论什么仇怨,一下渡船,我再不插手。”
刘景浊没好气道:“光是一个荷包我会生气吗?”
小丫头心说还不如回去蹲在窗口看呢。
刘景浊按住白小豆,微笑道:“非要与我过不去吗?”
那么宽的台阶儿,一个扶着栏杆靠右走的小孩子能占多大地方?怎么反倒是这女子受了委屈一样?
锦衣青年笑了笑,轻声道:“没事没事,等一下她家大人要是找来了,咱们多赔点儿钱嘛!”
刘景浊实在是没忍住,气笑道:“想吃东西就说,我不给你钱还是怎的?”
此时那个被扇了一巴掌的青年,也已然站立起身。
一个以妖丹结丹的半吊子金丹修士,一个刀法稀烂的归元气武夫,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此时此刻竟然还在拱火的狐媚子。本想着你们开口道歉就行了,没成想你们非要跟我掰扯掰扯,还有什么狗屁杀生名额?
刘景浊伸出手勾了勾手指头,微笑道:“来,让我瞧瞧你们几斤几两。”
可一转头,瞧见冰沙要化了,小丫头就有些心疼,先把冰沙吃了再说。
赵炀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权忠啊,让禁卫军把那些个臭嘴的家伙赶走,别让我儿媳妇大婚之日心里不痛快。老三你们也别管了,白龙卫刚才派人来过,说他在皇后陵前呢。”
他蹲在门口,里边儿是他打小儿就喜欢的姑娘。
刘景浊哦了一声,开始挽袖子。
话音刚落,又是一枚五铢钱甩来,正砸在刘景浊脸上。
白小豆登上船楼,站在门口好久,不敢进去。右侧额头被蹭掉一块儿皮,有细密血水渗出,她只好伸手擦了擦。
白小豆一把抓住栏杆,拉着刘景浊不让下楼。小丫头咧出个笑脸,轻声道:“师傅,是我撞到别人的,又没事儿,就是可惜了师傅给我做的剑了。你别生气嘛,咱们不去好不好?”
这会儿刘景浊并未背剑。
后方女子一脸幽怨,泪水在眼眶打旋儿,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白小豆眨眨眼,“那不是应该的嘛?”
今日十月初六,太子赵坎大婚,举国同庆,长安城内更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刘景浊笑盈盈摘下来酒葫芦,一脸诧异,“杀生还有名额?”
白小豆哪儿听得懂,只能先把师傅说得记在心里,说不定以后哪天就懂了呢。
刘景浊一愣,关上门笑着问道:“那你觉得师傅在想什么呢?”
刘景浊笑了笑,以温热灵气将白小豆头发烘干,又给扎上两个冲天鬏,这才拍了拍手,微笑道:“没关系,你使劲儿吃,说不定哪天风一吹就长高了。”
白小豆低下头,轻声道:“龙姨说,师傅要是冲动了,让我记得能劝就劝。”
傍晚时分,刘景浊拉着白小豆攀升至云海处,等了没多久便等到了一艘小型渡船,是从由打西边儿来横穿神鹿洲的本土渡船。
那位楚公子冷冷一笑,开口道:“杀生有名额,杀你就叫超渡了。”
老太监一脸无奈,只得又说道:“陛下,我说太子找不见了,太子妃都快进皇城了。”
白小豆被水淋的睁不开眼,伸手在河里掬水抹了一把脸,轻声道:“我也想快些长大咧,师傅做的饭我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可就是不长,我也没法子啊!”
刘景浊转过头气笑道:“头都摔破了还这么大方?”
由打藏于手心的乾坤玉中取出来几枚碎银子,又给了白小豆几枚铜钱,刘景浊轻声道:“这铜钱多半是不出去的,银子应该可以,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但是买的东西要吃得完才行呢。”
轻轻剥开白小豆的手指头,刘景浊轻声道:“我是师傅,我说了算。”
锦衣青年微微一笑,轻声道:“两枚五铢钱,买来她值得了这么多钱吗?出门在外,我劝道友招子放亮些,难道你不知道我爹是谁吗?”
小丫头是头一次乘坐渡船,压根儿闲不下,再加上甲板处有兜售的吃食,小丫头跑出去了好几趟,每次出去一圈儿就回来了,然后就蹲在窗口看一朵朵跑的飞快的云,偷偷流口水不止。
洞房烛夜,这位太子爷高兴归高兴,难过也是真难过。
……
刘景浊抱着小丫头转头往船楼去,“不重不重,要是你把人家头撞破了,人家骂你,我最多心疼一会儿,还要你去给人道歉呢。”
可那么在意身后小木剑的丫头,瞧见自己的木剑摔断了,哪儿能不伤心?
方才女子此刻正与那位锦衣青年凭栏笑谈,瞧着极其开心。
白小豆都没顾上脑袋疼,赶忙起身对着自己撞到的女子道歉,随后弯腰捡起了买给师傅的葫芦,又捡起来掉落在两旁的短剑。
刘景浊拍了拍小丫头脑袋,笑道:“没事的。”
白小豆忽然咦了一声,由打小荷包掏出来个青玉胚,诧异道:“啥时候多了个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