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生就上了山。
山谷的斜坡很陡,要是换作以前的话陈生一定会失足跌滑。但现在不同,他一手扶着陡坡,整个人顺着坡向轻松滑了下去。
谷底都是细小的石砾,泥土还很潮湿,昨晚的大雨让湖面又大了一圈,湖水中央的颜色更深了,不知为何,竟看得人头皮发麻。
陈生拍掉了手上沾染的湿土屑,走到湖边把手伸进水里。
寒冷如同噬人血肉的蛇虫一样钻进他的皮肤,陈生没有抵抗,反而觉得有些舒服。
水息流进毛孔,沿着经脉运转,一呼一吸间如潮汐般起伏,随着深入体内,灵动的息渐渐染上一层黑色,仿佛有人将黑墨浸在其中。
恨,恼,贪,痴……那黑色不知蕴含了多少执念,原本明净如水的清澈死去了,苏醒的是噬人心神的煞气。
水煞!
陈生深吸一口气,一道黑芒自掌心射入湖水中,沿着湖底飞快游动起来。
煞气犹如一支飞箭,掠过时搅得底部的泥沙翻涌,不经意擦过几条小鱼,鱼的鳞片竟直接崩裂开来,流出了漆黑的血。
一段时间后,陈生睁开眼,心里有些失望。
用煞气在湖底感知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如果体内多余的煞气真的是从长锥里来的,那自己一定能感应出它先前停留过的地方。
可现在……湖中没有丝毫反常的地方,长锥肯定不是来自这里。
他左手一翻,看见一把古锥静静躺在掌心。
其实现在想想,煞气也不一定就是与这长锥有关,自己只是想当然地把二者联系了起来,但这湖里面必定是没有线索了,这样一来,自己要是想弄清楚,就只能去问师父是在什么地方遇到自己的。
陈生心念一动,长锥又消失了去。
刚踏了几步,他却又驻足停下。
如果,师父真的告诉了他,那他会不会找到他的家人?他的爹娘长什么样子?他有没有兄弟姐妹?他原来的家……是什么样子?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里翻涌出来,陈生突然觉得胃里有些恶心,两手拄着地面干呕起来。
他脸色苍白,呼吸了几下后才慢慢站起身。
既然这里什么也没有,他也不再迟疑,凌空一跃,脚踩陡坡飞快地蹬了上去。
破风声惊起了几只乌鸦,沙哑的嘶鸣盘桓于林间,它们大声叫唤着,眼睛猩红得仿佛能够滴出血。
鸽子惊了起来,似乎被吓到一般,直欲振翅飞走。
“莫怕,莫怕。”
李贤通坐在桌后,小心捧着鸽子安抚它。
他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小筒,从里面倒出一张纸条。
细细读完了上面的内容,李贤通面色不改,将纸条向前扔去。
“德仁,你看看。”
孔德仁原本跪在一旁,闻声后连忙接住,站在原地看着纸条。
可与李贤通不同的是,他的神色不停变换,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天秘密。
“师父,这……这是真的?”孔德仁惊疑不定。
“这是门主给我的,你说是不是真的?”李贤通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可是,正道为何行动得如此之快?就算是利益一致,行动也不会这般迅速,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提前准备好了一样,对吗?”李贤通抿了一口茶,替他说完了后半句话。
孔德仁点头,脸色仍然不好。
李贤通咂咂嘴,好像茶的味道不太好:“事已至此,不必慌张,他们就算明面上团结一致,其实论根本也不过一团散沙。但你说的不错,他们太快了,这可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我回头也会和门主商量一下。”
他又喝了一口,品味着口中茶叶的清香。其实这也不必过于重视,他心里很清楚那些门派的德行,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背地里装着一千个心眼,想让他们成功围剿是不可能的,除非……
李贤通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端茶的手一滞,随即说道:“不对,你把那纸条给我看看!”
没等孔德仁伸手,李贤通就一把将纸条扯了过去。
明明刚才还在若无其事地喝茶,这会儿却突然眉头紧锁,仿佛换了一个人。
“师父……您看出什么了吗?”孔德仁忍不住问道。
李贤通一字一句又看了一遍纸条,他的眼睛动得很慢,像是在寻找什么。
“这里门派的名字,少了一个……”李贤通只觉喉咙发干,慢慢咽了一口唾沫。
纸条不大,只有两根手指大小,上面用毛笔细细写出了几排小字,其中一排便是记录着南下的全部门派。
道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