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开！快散开！不要聚在一起！”
一名刚刚通过类法术能力——高等传送术逃出毕莱尔“死亡翻滚”的深狱炼魔指挥官冲着损失惨重的手下大声咆哮。
事实上根本不用他提醒，在看到如此恐怖的超巨型怪物冲向自己，大部分有传送能力且反应过来的魔鬼，几乎都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施展魔法远远的跑开。
毕竟他们宇宙中最擅长“战略撤退”种族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事实上魔鬼在进行战斗乃至战争的时候有两个非常显著的特征。
第一，这些家伙从不会手下留情，更不会像恶魔那样在占尽优势的情况故意玩弄猎物，而是会在一开始就倾尽全力对敌人进行歼灭。
第二，如果在刚开始倾尽全力之后发现对方比预料中的还要强大，那么魔鬼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战略撤退”，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除非顶头上司下达死命令，要求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敌人不得后撤半步。
最重要是，魔鬼们只要成功越过劣魔、小魔鬼的等级成为倒钩魔，就会获得每天无限制施展的【高等传送术（仅限自身）】的类法术能力。
所以中高级魔鬼有一个算一个，都能在短时间内通过反复传送来实现快速切入战场发动突袭，然后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撤退。
一个高明的魔鬼指挥官会充分利用这一点，先命令海量最低级的炮灰劣魔和各种不死生物挡在前面，同时把手下的中高级魔鬼分成不同的批次，通过反复切入发动突袭来制造混乱。
只要敌人的阵型和指挥系统出现脱节，那么他们立刻就会采取行动抓住弱点一套组合拳将其活活打死。
在血战之中，魔鬼们能凭借极少的兵力把数量多过自身几倍乃至十几倍的恶魔按在地上摩擦，靠的就是这种高明的战术、军队强大的纪律性和无与伦比的执行能力。
中高级恶魔们虽然也可以随意施展【高等传送术】的类法术能力，但他们混乱的天性决定了其无法执行这样精密的战术。
估计完成传送和切入之后，恶魔用不了多久便会杀得兴起最终忘记了还有撤退这回事。
结果从突袭撤退演变成了自杀式冲锋，自身的损失远比给对手造成的伤亡要大得多。
所以恶魔们最擅长的还是发挥压倒性的数量优势和个体不确定的战斗力，大手一挥直接全军出击各打各的。
随着中高级魔鬼纷纷逃离战场中心，那些没有传送能力的劣魔、小魔鬼、亡灵生物、各种构装体生物、混血提夫林和其他一些被奴役的炮灰算是倒了大霉。
尽管小魔鬼们纷纷释放了隐形术，可在体型不断膨胀的毕莱尔面前根本毫无用处。
凡是被他碾压过的地方，别说是活着的东西了，就是岩浆都会被吞噬掉一大块。
而且那些长在触手末端的眼睛，似乎带有天生的反隐形功能。
无数小魔鬼还保持着隐形状态，就被一条条混合着血肉、骨骼和金属的触手捕捉，然后塞进那些巨大的嘴巴里搅碎，发出痛苦凄惨的尖叫声。
至于原本就没有什么神志，仅仅只是浑浑噩噩服从命令的劣魔就更惨了，差不多在几分钟时间内就死得七七八八。
毫无疑问，毕莱尔在不断被完化的过程中获得了一种其他非瑞克西亚造物所没有的能力，那就是永无止境的吞噬。
也许是因为极度抗拒烁油对心智侵蚀产生的痛苦，也有可能是独一形态大魔鬼与之相对应的罪恶跟堕落。
总之他越是痛苦就越想将其发泄出去，进而衍生出了这个独一无二的形态。
而且左思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随着吞噬的物质与能量越来越多，其内部正在形成的烁油引擎也变得无比巨大。
甚至超过了新非瑞克西亚势力中包括艾蕾侬在内所有魔判官加在一起的总和。
在如此状态下，毕莱尔就如同一个究极缝合生命体。
海量魔鬼的大脑和灵魂就这样以一种奇葩的方式融入进去，并在中枢控制器的支配下，以相对独立的形态控制着一条或是几条触手。
那些在椭圆形巨大身体表面不断炸裂开的法术和攻击，充其量只能损伤破坏其中一个或者几个末端控制单元，对于隐藏在内部的核心根本毫无影响。
最重要的是，烁油会持续修复、改造、升级、迭代，使其在战斗中不断的进化。
眼下，有一些吞噬高级魔鬼获得的类法术能力，已经可以让末端的触手开启一道道传送门，直接跨过空间上的距离去攻击那些躲在远处的深狱炼魔、蛇蝎魔和角魔指挥官。
不仅如此，他体内还形成了类似加工车间一样的构造，源源不断制造出一些类似分身一样长满嘴巴和触手、外形如同变异眼魔一样的诡异构装体生物。
这些家伙从被释放出来的刹那，就会直接利用自身反重力飞行和魔法传送，突然闪现到敌人相对密集的地方发动攻击。
别看与毕莱尔的本体相比，它们看上去小巧玲珑。
但实际上每一个直径都有三十米到五十米以上，大的搞不好会超过一百米。
只要成功吞噬了足够多的生物，这些家伙就会瞬间闪现回去，将分解获得的能量跟物质输送给母体。
“该死！这玩意谁能告诉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第四层有这样的东西？”
看着自己麾下的魔鬼军团损失惨重，整个前锋部分还没等抵达目的地就已经差不多全军覆没，马曼子爵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冲着麾下最得力的几名魔鬼公爵厉声质问。
只可惜，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就连情报总管都选择闭上嘴巴低着头，不敢与那双宛如毒蛇一样的眼睛对视。
毕竟他们每年花费那么多的资源向第四层面进行渗透、安插间谍，照理来讲整个层面不应该有任何秘密才对。
可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巨大怪物就如同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打在了在场所有高层的脸上。
更要命的是，他们拿这个庞然大物根本毫无办法，尝试了很多次的控制乃至将其彻底摧毁，最终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哪怕是数百名高级魔鬼汇聚到一起进行的魔法仪式，召唤出一颗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焰陨石，也只是把那个巨大的椭圆形身体砸扁了一点。
确切地说，在陨石撞击上去的刹那，一层无形的红色能量防护力场突然浮现，紧跟着大量触手集中在一起形成了惊人的缓冲，将大部分伤害成功偏斜到了旁边的火焰之河里。
不用问也知道吗，毕莱尔刚才所使用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反色保护环】，一种可以让自身完全免疫某种能量伤害的独特法术。
由于他本人是魔鬼，因此天然就更加亲近红色法术力，又吞噬了那么多同样是红色法术力属性的魔鬼，最终觉醒了【反红色保护环】完全在情理之中。
相比之下，左思本人则更擅长使用反黑、红、蓝三色保护。
一方面这三种颜色都是老龙尼可·波拉斯所擅长的，因此他在这方面下的功夫跟精力要远比其他两个颜色法术力多得多。
另外一方面，他对于象征黑色的死灵系和其他一些跟腐朽、凋零的魔法，还有充斥着破坏力的塑能系魔法，以及控制、变化和心灵魅惑法术，的确更加擅长并频繁使用。
随着【反红色保护环】的出现，魔鬼们最引以为傲的火焰魔法便彻底失去了作用。
如果想要对毕莱尔造成伤害，就必须冲上去冒着被捕捉吞噬的危险发起近身肉搏。
而这显然跟送死无异。
“领主大人，我认为不管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我们的计划都已经暴露，根本没办法再继续前进了。
不如趁着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赶紧撤回第三层面吧。
起码这样可以减少损失，避免被其他领主抓住把柄趁机发难。
最重要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阿斯摩蒂尔斯陛下对于这种越界行为会作何反应。”
一名效忠于马曼的魔鬼公爵小心翼翼的给出了建议。
从语气和反应不难看出，他其实并不支持这种军事和政治上的双重冒险。
毕竟第三层面现在面临的局势不容乐观，而且还没有任何可靠的盟友。
贸然暴露在所有魔鬼的视线之下只会引发地狱两大政治集团的联合绞杀。
“撤退？
那我跟毕莱尔达成的合作怎么办？
要知道我在大清洗的时候已经背弃了一次盟约！
如果再有第二次，整个地狱中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愿意与我成为盟友。”
马曼子爵吐着蛇一样的信子厉声质问。
由于他所代表的邪恶堕落面是贪婪，因此经常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或是夺取他人的利益，做出许多不那么符合“守序”倾向的事情。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第三层面魔鬼对于财富永无止境的追逐。
在其他层面大部分的魔鬼眼中，像黄金、白银、宝石这样在物质世界相当具有价值的东西，仅仅是为了实现某个目的、引诱凡人签署更多出卖灵魂契约的工具。
假如顺手的话，他们并不介意多搜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但绝对不会将其摆到与灵魂同等重要的位置。
但凡发现夺取财富和宝藏可能会引来过于危险的敌人，亦或是威胁到其他更重要的计划，魔鬼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
毕竟在地狱之中，只有灵魂才是真正有价值的硬通货币，并且只要太初契约还在生效就永远永远也不会发生通货膨胀与贬值。
可马曼子爵和他的手下在这方面的做法却截然相反，偶尔还会发生舍命不舍财的情况，经常被其他层面的魔鬼耻笑。
正是这种贪婪的本性让马曼经常摇摆不定，根本没有所谓的固定立场，通常是谁的好处给的多就倒向哪一边。
这要是换成深渊恶魔自然是没什么可指责的。
可问题是他所在的地方地狱，打交道的对象是极致守序的魔鬼。
没有固定的政治主张、缺乏连贯的外交策略，再加上摇摆不定被利益引诱驱使的性格，这要是不遭到鄙视和唾弃才怪呢。
尽管在场不少手握实权的大魔鬼想要吐槽自家领主，但话到嘴边还是都忍住了。
毕竟只要马曼还一天是第三层面的领主，他们就得继续忍受这个反复无常的主宰，否则便会受到打压乃至降级。
正当一众高层沉默不语的时候，一名全身上下闪烁着金属般白色光芒的六翼身影突然出现在火焰和岩浆沸腾的河流之上。
恐虐天使扎瑞尔！
马曼差不多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当初把整个地狱搅得一团糟的女疯子。
要知道对方从第一层阿弗纳斯的青铜堡垒地下深处离开，加入第九层面成为一名附属领主的事情，对于其他层面领主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包括他在内的部分领主还在等着看左思出丑。
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整个巴托地狱都知道“战争之女”扎瑞尔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就连阿斯摩蒂尔斯都没办法将其彻底降服，反而隔三差五的就搞事情，一搞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这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无法容忍的。
马曼猜测，阿斯摩蒂尔斯让拜尔取代扎瑞尔，就是被她搞得实在头大，受不了那种无法无天的癫狂性格。
所以许多层面领主都觉得，扎瑞尔在成为左思的下属之后肯定会积蓄实力找机会造反夺权。
只可惜，过了这么久并没有任何外界期待的消息传来。
更令无数魔鬼惊掉眼球的是，第九层面竟然可以在领主经常不在的情况下维持统治稳定。
不管是魅魔女王美坎修特，还是恐虐天使扎瑞尔，都老老实实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丝毫没有半点想要取而代之的意思。
这简直违反了魔鬼对于权力疯狂痴迷的天性。
就在马曼因为老对头的出现开始胡思乱想的功夫，扎瑞尔已经凭借身后那巨大的烁油喷气引擎越过翻滚的火焰长河，一拳打碎了上前想要阻拦的链魔脑袋，脸上挂着残忍与嗜血的表情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亲爱的马曼，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永远都是个只会偷偷摸摸行动的卑鄙小人。”
“扎瑞尔！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曼显然没有因为区区一点冒犯和侮辱就动怒。
因为对于眼前这个女疯子来说，这已经算是相当克制跟礼貌的言词了。
当初在大清算行动中率兵驰援第二层面的时候，对方骂的可比现在难听多了。
扎瑞尔则甩了甩金属拳头上沾染的脑浆，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语气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提醒你，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越界了。
按照地狱的法律和规矩，一个层面领主在未经允许邀请和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进入另外一位层面领主的地盘可是大忌。
猜猜看，要是这件事情被捅到阿斯摩蒂尔斯面前，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我敢保证他虽然不太可能剥夺你的领主身份，但绝对会给予足够严厉的惩罚。
还记得第五层领主莱维思图斯是怎么遭到冰封的吗？
记得第七层领主巴尔泽布大公是如何失去他那引以为傲的英俊堕天使容貌变成一个丑陋恶心的蛞蝓吗？
虽然我觉得现在的你已经够丑陋了，但阿斯摩蒂尔斯肯定应该还可以把你变得更丑。”
“所以你是来警告我的？
代表谁？
阿斯摩蒂尔斯？
还是你那位名义上的领主索斯？
或者说第四层面爆发的权力争夺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受到邀请！
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获得了第四层面领主菲尔娜的许可前来帮忙平息叛乱，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她的父亲毕莱尔大公。”
马曼一边尝试着狡辩，一边不断用眼角余光巡视四周，试图找到隐藏在周围准备伏击自己的魔鬼军团。
看着对方这幅死鸭子嘴硬的架势，扎瑞尔只是轻蔑的笑了，非常干脆的回答道：“我所代表和效忠的主人永远只有一个。
那就是赐予我新生的创造者和父亲——索斯。
而且那个正在屠杀和吞噬你手下军队的大家伙就是毕莱尔。
猜猜看，他现在还能为你证明行动的合法性么？
眼下，第四层面的权力斗争已经彻底结束，菲尔娜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所以你的政治投机从一开始就失败了，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获胜的希望。
现在这场权力的游戏已经结束。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滚回去，否则将引发第三层面和第四层面的全面战争。
搞不好其他领主也会被牵扯进来，进而引发第二次大清算。”
毫无疑问，扎瑞尔的这番话瞬间让马曼的心沉入了谷底，下意识转过身盯着远处那个扔就在肆无忌惮吞噬魔鬼军团的庞然大物。
更令他感到无法相信的是，向来喜欢用拳头和暴力说话的扎瑞尔，竟然可以如此的思维清晰且理智的发出劝告。
尤其是对方浑身上下洋溢的神力，简直就像是获得了神职的正牌神明。
虽然强大的魔鬼和深渊领主成为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在上古时代，他们中有很多都是名副其实的正牌神明。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宇宙中信仰体系的完善，想要做到这一点难度越来越高。
一些曾经是神的魔鬼和恶魔都失去了神明的身份，转而成为各种各样的类神力。
现如今，马曼有些搞不明白扎瑞尔的状态，以对方究竟掌握着怎样的底牌，居然敢独自一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沉默了一两分钟之后，他这才指着不远处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的毕莱尔问：“他变成这个样子是你和索斯做的？
格莱西雅召集军队在边境摆出一副随时要进攻的架势，就是为了故意制造紧张气氛把其他领主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然后你们再暗中收买阿布里莫克要塞的尖刺魔指挥官喀兹拉，让他先假意站队毕莱尔，再利用双方开战之后空挡发动背刺？
如此一来在里应外合之下，菲尔娜就能轻松夺去第四层面的统治权。
真是好算计呢。
看来所有人都小看了这位年轻的地狱储君呢。
我应该说真不愧是被阿斯摩蒂尔斯看重的人吗？”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马曼的眼睛里透露出强烈的忌惮。
凭借手下间谍传回来的情报以及自己的分析，他差不多把整个事件都给还原了出来。
终于明白为什么毕莱尔在最后时刻发出求援信号的时候，会发出宛如野兽般痛苦绝望的哀嚎，而且是那样的疯狂急迫。
在这一系列行动中，对方成功抓住了毕莱尔性格中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和自大，然后以此为突破口加以利用。
最可怕的是，左思根本不像是个第一次参与这种博弈的新手。
反倒是如同老狐狸一般精准预判了每个层面领主可能做出的反应，通过相互牵制确保自己的计划不会受到任何一方的干扰。